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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油无盐话往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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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2-12-3 16: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无油无盐话往事之一 前几天看了一篇文章,浅浅诉来,说着忧伤的往事。淡淡写过,象是在念别家的事,可言语之间那永不能抚平的创伤,却让我想起了自己,心飘泊在岁月中,淡淡的,发生着,存在着,是自己,又不是自己,说不清那飘的感觉会到何时止,何时了。 幸福体验多有相似,苦难的历程却是千姿百态的。很多很多年来,我无意与任何人去分享这种心灵的历练,因为无法面对那种伤痛的感觉。当我看到一个一如我自己一样受过伤的心,不一样的苦难,同样的痛楚。那痛象是一种病,一种会传染的病,慢慢地激活了我身上那早晚会发作的病毒。几天以来,动笔的念头折磨着我。我怕,我害怕回到那段苦难的时光,我宁愿独自一人在深夜无眠时舐着心灵的伤痛。可是,却也很想说出来,让痛走到阳光下,陪着所有心伤过痛过的人相伴走一程,苦难的路上,还有我。 我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属于多余的那个。我生于父母文革中最艰难的岁月。妈常说我曾是她生存的希望,这话在一段时期,成了我坦然生存的唯一安慰。 打我记事起,我的家就是在纷争中度过的。我家的孩子都很乖,可是父母的关系在我的记忆中从未好过。只要二人一起在家,就一定有纷争。四川人与湖南人直率顶针般的性格,好象成了家无宁日的理由。我父亲是四川人。好酒。好到什么程度呢?心情好找酒喝,心情不好找酒喝,好象沟通要借酒才能表达的那种感觉。川人特别会骂人。可以将我母亲家族中在坟墓中守了几辈子的老祖宗都叫出来骂。湖南人刚烈的性格中没有忍耐这两字。所以,语言的战争,肢体的战争让家里硝烟弥漫。哥哥和姐姐大我十几岁,他们为了劝解或者保护妈妈不知道挨过多少拳脚,姐的眼镜不知道碎过多少次。第当这种时候,我就被吓坏了,就独自到野地里去,将自己埋在夜色中。我永远不能忘记那荒野的月光,明月如盘,月色如霜,万里无音的宁静。尤其是冬天,没有虫儿的声音,很冷很冷,只有安静,那宁静象是心中的梦,不肯醒来。 那时我的快乐就是父亲别回家,或只他一个人在家。其实我父亲很疼我,他打哥哥姐姐象家常饭一样简单,却从未动过我一手指。小时候还常抱我读古诗,讲红楼。我大了他清醒时陪我夜读。这个抱我读书、陪我夜读的人和那个面对母亲不知怜惜,酒后肆言的人简直不是同一个人,我永无法理解人可以如此的不同。 这种纷争一直持续着,我从小到大没有过过一个平安的春节,平安的年夜。那时我好怕过节。一过节,家人的纷争,邻人的劝解,总是让我无地自容。我害怕所有的人,我觉得邻人眼里的怜悯于我是一种耻辱,一种标记在脸上的印记,我无法抬头。我怕同学来我家,怕他们知道我家是这样的。我拒绝和任何人有亲密的往来。我永远是独来独往,踩着铃声进出教室,从小就是一个孤独的异类。不是说我没有朋友,我的朋友在一起谈什么都行,只不许谈家! 父和母作为单独的个体,对我们三个孩子,也算是尽心尽力,付出了很多。可是作为整体,却是个恶梦。这种没完没了的生活压得我不能呼吸,内心的压抑与挫折感是语言无法描述的。每当家中出现那种声音,我就觉得作人真是生不如死。 我很小就开始写日记,释放这种无助的压抑,从很小就开始观察人,思考家、婚姻、男人与女人,人性,人性的结局。我永不能明白为什么婚姻象是把双刃剑,会把曾经相爱过的人在无痕的岁月中变成连陌路也不如的仇敌,我永不能明白,无意的肢体接触都有一丝厌恶表情浮出的夫妻之间,怎么还会有我们? 11 岁时,我企图用安定结束生命,只是吃得量不够,昏睡,清楚得记得有人来翻眼睛,说瞳孔未散,有救。什么事好象都知道,醒来却也是三天后的事情。我超脱了很多,家里那一段也平静了下来。而我从生死界边溜了三天,终于对生命有了一个全新的感觉,至少要善待自己。我沉默、沉思、宁静,可以在这种背景下欣赏音乐。13岁,在这种声音里,我冷静地走到他们面前,问:你们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生下我?既然不肯给我平安的日子,为什么要生我?可能是这个发育不好,瘦弱的小女儿,在这个年龄用这种冷静的语言去质问他们让他们噤了声。然而,也只此一次。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注定不属于这个地方、这个家。高中开始住校,每周分别到父亲与母亲的住处走一下,去了就吃饭,一分钟也不肯等,吃完就走,一分钟也不肯留。最怕放假,在父亲那里,每天深夜2点左右,父亲如果还不回家,我就要到外面去找醉归的父亲,搀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来。最怕深夜独行在街上,总觉得身后有无数恶鬼在跟随。最怕看见昏黄的街灯下倒着的自行车,因为也许边上躺着的醉汉会是父亲,我无法描述那种被痛苦与人性的绝望所逼迫的感觉,感谢上帝,我已经过来了。最怕不三不四的人送父亲回家,乱乱的脚步走进院来,走进家来。万一有个人走向我的房间,我会汗毛立起,恐惧!我厌恶酒后失态的人,哪怕他是我的亲人。最怕有人第二天问我,“你爸昨天没事吧?”就冲这一句,我就恨不能有地缝能让我容身。 那时,我经常做一个梦:我一个人在沙漠中行走,软软的沙没过了我的脚,每一步都好难,好累。我一个人,走啊走,没完没了地走,摔倒了,看看周围,没有人帮我,咬着牙,哭着再走,梦里看不出我的年龄,只是那荒漠,那烈日,那走不动的软沙,那累而无助的感觉永远出现梦中。我经常做这个梦,我几乎都以为那是真的发生了,梦醒之后,留给我的只有无眠、孤单和害怕。 我我曾经天真的以为,如果我们有一件可以荣耀他们的事情,比如荣誉、大学、赞扬,或许能平复他们纷乱的心。多年以后,我才知道,没有用的,一切是枉然、徒劳、无功。或许,还是我们不够努力没有达到以感动他们的境界。 从4岁起,父亲常对我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条条大路通罗马”。我牢记这话。我象是游离在家之外的一个灵魂,一切只为远离这个恶梦一般的家。17岁离开家,独自一人踏上了去京的火车,那一刻,我的心象小鸟一样自由,自由而宁静的感觉真好真好。随后上学、工作、迁移。。。。我从未想到过要再回家,我知道家人对我的牵挂,从想念已经成淡忘了,可是我还是不想回去。父母64岁时正式离婚。问我意见,我说:早该这样,没准还能过几天温暖的日子。电话那边妈泪流满面,语不能成句,电话这边我沉默无言。我沉默了很多天,整夜失眠,我没有在想什么,很解脱,只是无眠。可能家于我已永不复存,我成了无家之人,多少仍然在生理上还是影响着我。 从此更不恋家,无家可恋。只是惦记那64岁的妈妈,那只身离家,二手空空,下无寸土,上无片瓦,可怜一生的母亲。在那个家里,生活了十几年就让我如此沉重,生活了三十多年的母亲不知是多大的重担。我所能做的就是从此每周给妈妈打电话,陪她聊天,说孩子,说自己,说开心的事,一如我仍然是她的小小女儿。 苦难的功课教会了我很多很多。我学会了对苦的忍耐,试想一下,这种苦难我都已经历过,还有什么苦是我不能忍受的?我想不出来。我学会了对人性的宽容,人性深处都是相通的,不管那缺陷的人格如何可恶,学会了宽容,等于救助了自己,给别人空间才会有自己的空间。我学会了尊重,就算很多事情我不能理解,无法理解,我仍然要尊重别人的选择,因为我无法改变。我学会了去营造平和及亲情,学着如何给孩子营造安全的爱。我也不能否认这种经历,其实对于人的心理健康绝对是一种催残,这种经历象是存贮着压抑和伤痛的肿瘤,无法排解,成为一种无法言说的孤单。这种经历,让我对婚姻的恐惧无时不在,不安全的感觉注定要伴我一生。 一切都已成为往事。这种创伤之下,我看生与死,是与非,人与物都很超然,不求对错,只求心安,不求论断,只求理解。不求有人会懂我,只求人能尊重我。 往事如烟,我也是游子,不肯思归。苦难之旅定不只我一人。苦难对于我,现在已经成了一种财富,成了一种历练,成了一剂学会品人间快乐的良药。创伤的心将永远带着不能抚平的往日,却也可以让我平心面对未来,时刻提醒自己,莫让自己再去制造苦难,世界还是有很多的幸福在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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