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是知道那次见面后她不到三个月就那样绝决地离开人世.
想起她说"我总是发着低烧,回台湾后要去治疗".
如果要知道她真是孤独到万复不劫的地步.
她用一条丝袜轻轻松松地把自己奇特的生命结束在厕所里.
如果要是知道她是那么喜欢大陆,而在大陆的经历刚刚伤害了她.
她在新疆本想寻一块使自己渡过晚年的清静地方.
但那里的一切的一切都很不巧地伤害了她,
我是说,她连自己想找个过下去的地方都没有,
我就可以理解她为什么在一瞬间把自己想要死的念头迅速地执行,
她时刻地反复地出现着那个念头,而台北那个下着小雨的清晨.在医院里,
她孤独绝望至极,她把自己悬在了吊针铁架上.
报纸上说她160高,那个铁架也是160高,她只要有一丝求生的愿望她都不会去了.可以想象她真的不想再忍受下去了.
自己把自己结束的人都不是常人,我始终这样认为,那是怎样的一种念头支撑着呀,那是怎样的一种勇气呀.那又是怎样的一种绝望呀.
那些如果都成立
我真是后悔一世了,常后悔自己怎么会这样怎么会那样,但这一次的后悔是什么也不能替代的.它时时就会出来蚕食着我的心...
后悔我们合了影可照相机是三毛的
在她离开的那些日子我们一直在等她寄回我们的合影...等来却是她的死讯.
后悔我没有找本她写的书让她签字
我一生采访了那么多名人从没有一次有让名人签字的兴趣
而三毛不同.她和我,我觉得不知道在哪里是那么地相象
那天我和莫君回到了台里就马上找播出部的同事借自行车,只有他们是值夜班的.我们等着三毛打电话来.
等到了晚上快十二点,我们觉得她不会给我们打电话了.
三辆自行车刚还了,莫君的BB机就叫了起来
我们俩认定那是三毛的,果不其然.
两个人三辆车,莫君那天真是在演杂技了.
到了花家山宾馆,找到她住的房间,打开门她的第一句话是"我已经准备好了".
她看到停在院里的自行车.快乐地跳起来,那年她四十五岁了.
我们三个骑着车.在杭州的西湖边徜徉.夜晚的凉爽和清新的空气使我们都很快乐,那种快乐在三毛那里是很多的感叹,
她说"人生多好呀,你们多年轻""西湖秋天的夜色是世界上最美丽的"
"如果我时间安排得出来,我会在西湖住一段时间""明年,我明年会再来"
我们感受着她的快乐.
看着她把自行骑得歪歪扭扭的,我们都担心她会摔倒,她笑着说"我好长时间不骑了.但我不会摔倒"她双脚踮着地很自豪地说"我腿长"
骑了半个小时她就累了,她要坐下来休息,我看到她捂着肚子.她说:
"我总是发低烧,这里很疼"
我问是什么病?
她迟疑了一下"还没有确诊,也许是癌症".听到"癌症"两个字我和莫君都抽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不太敢多和她说什么.
她在我的想象中实在太高了,突然和她的亲近使我很拘束.
那次我竟没有再接着问她更多的话题.只是听着莫君在和她说话.
三毛的死讯传来时我在外地演出
为了确认我打电话给莫君,听到他在电话里说"台长都找过他了".
我问三毛给你写的地址还在不在呀
在.他说,我谁也不给看了.放好了.他的情绪坏极了.
我想着自己那天看到三毛写下的地址的字迹.
人说字如其人,三毛的字就是那种飘逸的秀丽的字形,长的像她那个人.
莫君总是和我提起和三毛的那次偶遇.
他说他对女人的声音特别敏感,那天三毛夸你说话声音好听,其实她说话的声音特别好听,那是一种少有的好听.沁人心脾的声音.
往事不如烟
往事如石重重地压在我的心头
往事如刀它在我的心里刻着一段段岁月
无疑和三毛的这次相遇是刻得很深的一道痕迹
痕迹是不会随着岁月抹去!
写于2001年10月
后记:
三毛真是令人难忘的人.
她会说好几种语言,但她从不像现在有些从国外回来的人那样,总说"这个意思用中文不知如何表达"而买弄自己的外文.
她特别怕麻烦别人,每次提出什么建议都会说如果不太麻烦的话.
还有很多的细节我在文章中都没有写进去.我写作能力有限.
所以常常觉得我的文字对不起她,也所以这篇小文章拖了十年才写出来.
今天放在这里,是为了了却自己.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2-11-2 21:18:48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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