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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戈维亚的珍贵自传《吉他与我》[转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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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3-14 17:2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吉他与我 (长篇连载之一) (背景音乐: 塞戈维亚 改编巴赫恰空) 200431417243377871.jpg 由于时空的限制,我手下的这部自传草稿,不可能象一条滔滔不绝的记忆长河涵盖我的全部,相反,它倒象一条由小小的湖泊组成的链条,将我过去的生活片断件件串起。我希望读者能够容忍人物、主题、与场景上频繁和突然的变换。虽然这篇叙述有点喋喋不休和杂乱无章,但有两个主题始终贯穿全篇,那就是:吉他和我…… 利那里斯是我的摇篮,它是安达露西亚景致最平淡的小镇之一。在采矿的那几个世纪中,环绕这片地区的大部分土地被慢慢地荒废了。你必须走很远才能再次发现安达露西亚的乡村秀色,或者参观邻近的村镇才能再次体察古老的庄园生活并领略历久年深的教堂及宅第中体现的辉煌文化遗产。象尤比达和贝扎这样距离不远的小镇就属此列:人口不多,但居住的都是高贵而充满艺术氛围的人家。利那里斯则没有这种美,那里的人们从土壤的深处发掘财富,然后到其他地方去享用。 我降生于利那里斯。在格拉那达我试图观察生命的全部美丽和欢乐。在那里,所有的艺术家,不管是画家,诗人,还是音乐家,都觉得自己有责任培育造物主在他灵魂深处播下的神圣种子。以摩尔文明为代表的多种文明,在格拉那达留下了他们从前统治地位的证明。周围乡村的自然景观,使得那些代表摩尔人的优雅和权力的纪念碑更增美丽,而在辽阔慵懒的平原上,沿着地平线绵延起伏的山峦则使得景色本身显得更加高贵。远处锡拉·内瓦达山脉的高峰眺望着格拉那达,并为它送来一缕凉风,好似是为了稍稍缓和一下格拉那达的热情,而溪流则从融化的积雪中涌出。阿拉伯人非常善于利用这些富饶资源,他们不仅使土地变得肥沃,种植了植物和鲜花,并且使格拉那达拥有了一个淙淙的精灵,人们在夜间可以听到它温柔地吟咏。在格拉那达的任何地方都轻飘着波涟的荡漾之声,但是这声音只有在阿尔罕布拉的树林中才最为流畅甜美:潺潺的水声应和着古老而茂盛的树木的低吟,伴随着夜莺的热情歌唱。小时候我就习惯在那里一呆几个小时,在心醉神驰中倾听。 我的整个灵魂都与音乐共鸣,但那时的格拉那达并没有什么优秀的老师来导引我的兴趣使之向音乐厅所接受的乐器发展。我的经历的确非常曲折。我曾经尝试过钢琴,但是演奏它的那些人是如此低劣以至于后来这种乐器被一位讽刺诗人描述为“由于牙齿被钻孔而大叫的长方形怪物”。至于小提琴和大提琴,我也是同样一窍不通。然而吉他,即使在人们粗糙的手中也能发出甜美而有说服力音色的吉他,吸引并感染了我。 我试图结识最好的弗拉门哥吉他手,但是随着我心中日益坚信吉他这样一件美好的乐器,定和其他乐器一样拥有大量珍贵久远的文献史料,我逐渐发现我必须强行让自己忘记他们所教授给我的东西。在长时间的查寻后,我终于找到了一些阿卡斯,索尔,和泰雷加的作品。 凭着我当时对视唱练耳仅有的一点贫乏概念,我几乎无法阅读我找到的那些乐谱,所以我耐下心来努力充实自己的知识。由于我家庭的反对,寻师、求学、或者任何其他通常的学习途径对于我来说都是不可能的。我偷偷地找到一套视唱练耳法和一本音乐理论的书籍,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学习。通过不懈的努力,我的视奏能力大为提高,并由此开始了我的自学生涯。从那时起,我既是自己的老师,也是自己的学生,这二者的联系是如此紧密持久,纵然是生活中最严峻的考验,也只能使它们的联结更加巩固…… 我的一个邻居发现了我对音乐的热情,并决定扶植它。我继续着我的在校学习,并且几乎每天都请求我的家人允许我到邻居家种植着很多古老树木的花园里做作业。得到他们的允许之后,我便把自己关在我的恩人家中一间小小的斗室里。那间屋子里存放着一把我在贝尼托·费莱尔的作坊买的一把崭新的小吉他,那是我节省了下午用来吃零食,逛剧院,或其他属于青年人的奢侈活动的钱而购买的。通过对我的手指的漫长训练,使它们能够将写在纸上的音符塑造成音响和听觉上的愉悦,以及通过吃力的阅读达成的流畅和谐的协调性,这些对于我来说,无异于参加一个诸神的节日盛典……时光荏苒,艾萝莎谨慎地提醒我光阴飞逝。艾萝莎是个比我稍大的女孩儿,但是对于我的职业热情和能力具有非常敏锐的感觉。慢慢的,她提醒我的时间越来越早,而让我离去的时间则越来越迟,直到她觉得我的心灵对于艺术感染力的体验就象接受天然情感的温馨一样容易顺畅。这是我的第一次情感经历。这位老师当时二十三岁,而我还不到十二岁…… [SOUND]http://member.netease.com/~henryxie/record/chaconne.wm[/SOU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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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3-14 17:28 | 显示全部楼层
吉他与我 (长篇连载之二) 时光流逝,几乎自我出生就一直抚养我的叔叔和婶婶去世了。虽然那时把吉他当作终生职业的想法还没有在我的思想中完全成型,我已开始正规地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吉他上。邻居们听到我的演奏并为我鼓掌喝彩,他们都惊异于吉他所具有的丰富表现力,但同时他们也因看到我功课的荒疏而责备我。虽然有人承认音乐才是我的真正职业,甚至觉得我应该继续下去,但他们都无一例外的认为我的选择是错误的:吉他是一件没有前途的乐器。 “人们都知道萨拉萨蒂,还有那位刚刚来过格拉那达的著名德国钢琴家。但是吉他手除了在小酒馆里,还能在别的什么地方享有盛誉?” 那时我和祖母住在花园中的一套赏心悦目的大宅子里,格拉那达人把那个花园叫做卡门花园。它位于阿尔拜新,从我卧室的窗户向外望去,可以看到阿尔罕布拉宫的轮廓。在春天炎热的夜晚,我会在那里呆上几个小时静静瞑想。有一天我得到了一本由安赫尔·伽涅维所作的名为《格拉那达》的书。这本书令我神魂颠倒,它勾起了我了解作者生平及其早夭原因的欲望,于是我的一个老朋友就把我介绍到伽涅维近亲的家中。我带着极大的热情提及了这本书,并对其风格魅力大加赞赏。我说我非常赞同作者关于这座城市的悲惨变迁、以及现在如何从废墟和人们的淡漠中拯救它的看法。这使得我和他们全家在心灵上得以靠近。 他们的女儿叫恩卡娜馨,是一个典型的安达露西亚人。她优雅,漂亮,活跃,好象心里总是有只小鸟蹦呀蹦,她的眼睛里总是带着淘气而善意的神情……她父亲在和我见面的第一个晚上就让她演奏吉他,这使我颇感意外。但当我带着愉悦的心情听完她的演奏,拿过吉他开始弹奏的时候,就轮到他们大吃一惊了。恩卡娜馨弹的是流行的安达露西亚风格的音乐,就是弗拉门哥音乐,而他们听我演奏的则是泰勒加的一则烂漫小品——《阿拉伯随想曲》。这首曲子在我当时的演奏曲目中是一项里程碑式的成就。音乐联结了两颗心灵,就象一个符尾将两个音符联结起来一样。那晚道别的时候,我比通常人微微更用力地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后稍稍迟疑了一下。我感到她对我轻按的回应,一股火热的电流沿着我的胳臂传来……从那晚开始,我对安赫尔·伽涅维产生了一种新的奉献情结…… 200431417445927154.jpg 我们深爱着彼此,虽然我们爱情的天空总是充满了暴风雨。她比我年长八岁,而这种年龄差异困扰着她。但她是第一个预见到我将来会成为艺术家的人。虽然我并不怀着象她那样灿烂的期望,但我喜欢听她提及于此;女性的声音总是为我带来关于我命运的神秘暗示。 我渐渐闻名于格拉那达,并在艺术家中心和那些雕塑家,画家,新闻撰稿人,以及音乐家结成了朋友。他们都对我出奇的和蔼,并且他们每个人都使我的朋友圈继续扩大,但我用来完成学业获得学位的时间则越来越少。任何一个明白事理的人都想的到我现在并没有摆脱责备的阴影,我的未来也并非绝无坎坷。我的祖母有着同别人一样的疑虑和担心。 “他整天就是弹吉他,有时是自己一个人,有时是和他的朋友!”她总是对人惊恐的感叹。 恩卡娜馨最终向家庭的担忧倒戈投降了,我们也只好结束了这段恋情。其父劝服她说,只有嫁给一个富有的求婚者才能使家庭摆脱贫困。她接受了这种牺牲。就在婚礼前夕的一个夜晚,我决定为她弹奏一首小夜曲。凌晨两点钟,我坐在她阳台的下方,我的吉他在冬夜月光的银色沉默中响起……我带着沁人的忧伤弹奏着,眼睛却不离她那紧闭的百叶窗。在弹了三、四首之后,我似乎看到窗棂后有一个影子。正当我感情激荡地等待恩卡娜馨的面庞出现的时候,一个受我困扰而失眠的可怜邻居不耐烦地大叫:“上帝可怜我!你就不能把弦调准些并弹点儿欢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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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3-14 17:30 | 显示全部楼层
吉他与我 (长篇连载之三) 叔叔和婶婶留下来的少量遗产不久就花完了,我不得不和我的祖母分开。她去麦拉加与她的女儿、属于圣·伯那德阶层的葛楚迪丝同住,而我则到科尔多巴找我的母亲。 我的叔叔唐·爱杜阿多塑造了我的性格,他是一个贵族气、有教养的正直绅士,我的记忆中充满了对他的崇敬。我发现自己很难适应自己家庭的生活方式,尤其是我的兄弟更让我不能容忍,所以没过几个月我就租了一间小屋并把我的所有家当,包括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我的吉他,乐谱和书籍,都搬了过去。在这样简陋而狭小的斗室里,我却感到自由和快乐。 我马上开始广交朋友。唐·费明·加里多是一个闻名于格拉那达的医师,他把我来到科尔多巴的消息告诉了他的近亲唐·汤姆斯——一个业余吉他爱好者,令人嫉妒的是,他拥有好几部泰雷加的手稿。他对我展示了他的宝贝,这不仅扩充了我的保留曲目,同时也激励我进行进一步的强化练习。在练习中遇到的新问题促使我更加系统而有效地改良我的技巧。对于每个艰难乐段,我都创作一个新的练习,有时是针对左手的,有时是针对右手的,有时是同时针对双手的。我通常并不把我选择的主题当作是某一特定作品的一部分,而是把它提升为更高水平的练习,这为我将来克服更具普遍性的难题铺平了道路。 当我倦于练琴和阅读的时候,我就出去散散步,让我自己有机会来熟悉城里无数源于罗马教、基督教和阿拉伯的美丽景致。科尔多巴是如此古老以至于让人觉得它有点死气沉沉。到处都显得静谧、诗意、深沉。除了几条主要的干道,所有的街道都狭窄而蜿蜒。房屋构建的很近,好象是年迈的妇人互相扶持着支撑世纪的重负。通过装有铁栅栏的门口,我经常可以瞥见漂亮宽敞的天井。那些天井里到处是植物,鲜花,小鸟,和喷泉,简直就象是天堂里的花园,有时甚至可以看到穆罕穆德赐给那些忠实的信徒的天堂女神。 在离清真寺不远的地方矗立着特拉扬门(特拉扬是生于科尔多巴的罗马皇帝)和跨越了千百年的罗马古桥,它们俯视着瓜达奎维尔河静静流淌。 如今所有善良的科尔多巴人,仍保留了塞内卡时代的传统,他们总是用简洁明了的语言来表达思想。大约在两千年前,一个富有的科尔多巴人曾经收留了一个年轻人。当这位客人口口声声总是说自己如何如何的时候,他的贵族主人就会作个手势来限制他的喋喋不休:“保持沉默,这样我才能了解你。”不久前去世的著名斗牛士格里塔曾经被人问起“您觉得谁是历史上最伟大的斗牛士?”“我自己就是最好的”,他回答说,“我之后嘛,没人能敌;再往后,也许是拉加提卓……” 我的一个新朋友带我来到M家的府上。这家人包括包括一位病兮兮、爱唠叨而又心不在焉的先生和他的三个侄女,艾尔维拉,华妮塔,和劳拉(年龄由大到小)。老大在一家音乐学校教钢琴;老二管理家务,偶尔在空闲的时候用小提琴拉出些类如猫泣的调调;劳拉是最温柔漂亮而烂漫多梦的一个,她跟随大姐学习钢琴。音乐虽不能唤起她灵魂中诗意或情绪的共鸣,但确实带给她某种浅显而短暂的快乐。她深绿色的眼眸,对于看到的一切事物都散发出一种神秘的光芒,而她的小嘴,总是充满了明快而甜蜜的微笑,或者有时带着点蒙娜·丽莎般难以察觉的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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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3-14 17:31 | 显示全部楼层
吉他与我 (长篇连载之四) 虽然男主人从一开始就对我表现出强烈的不友好,那几个姑娘倒是与我挺合得来,因此我拜访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劳拉比别人更加吸引我,也正是由于她,我才懂得学习具有如钢琴一样繁复训练方法的乐器意味着什么。彼时我才明白,同任何一本钢琴技巧的书籍(不管是入门的还是高级的)所涵盖的练习种类和渐进级别相比,吉他的练习方法除了弗朗西斯科留下的一点点东西,简直可以说是一贫如洗。这不但没有让我感到沮丧,相反,这种醒觉让我对自己的乐器存在的问题燃起了新的兴趣。我仔细地观察了每一个练习的效能:它们是如何使手指协调运作的,以及它们对独立性,力量,和灵活性的训练。当我回到自己房间里的时候,我便将我的观察所得应用到吉他的技巧上。我带着难以言状的喜悦发现自己创作的这些练习同样可以增强手指的灵活性,弹性,和速度。有时,通过自己坚持不懈和刻苦练习所取得的成就感是如此巨大,我会暂停片刻来感谢上帝赐予我的帮助。所有的练习都被记录下来并编号,这样将来可以根据它们的用途进行编排并使其相互关联。 我想告诉那些曾经耐心阅读这些练习的吉他演奏者,现在的老师和学生所用的全音阶及一些未发表的练习中所采用的指法,都源于那段时期。由于我对吉他的执着热爱并坚定不移地以此来指导我的学习,我后来从未觉得有必要对这些练习作任何的改动,而且经过多年的实践经验,我对早年这些作品的效果依然非常满意。当直觉受到求知欲的激发并服务于真正的才能时,往往可以缩短学习的历程。 劳拉美丽的双手使我第一次聆听到贝多芬、舒曼、肖邦、布拉姆斯和门德尔松等人的作品。每当回忆起劳拉为我演奏这些大师作品的夜晚,我仍然会感动不已。她的手指在遇到艰难的乐句时会不自觉地显得滞重,而弹奏简单的段落时则象长上了翅膀;当然她纤小的脚也会经常忘记踩踏板,或者把重音放错了位置。不过无所谓……那些浪漫的和声似琼浆玉液般令我如饥似渴,它们带给我的迷醉似乎使我心中的欲望,悲伤,希冀,和企盼被一只归巢的鸽子带到无垠的天际。劳拉笑眯眯的眼睛温柔地注视我时会因为见到我的激动而变得迷离。我轻轻地叹息,知道并非是她触及了我内心深处的情感令我坐卧不安,而是她的眼睛天生带有一种属于音乐的诗般的神秘,引导我走向不为人知的地方…… 几个月过去了,我进步很快。那时我得到了一本由名叫希拉利昂·埃斯拉瓦的西班牙音乐教授所著的和声法,并且一口气就把它读完了。接下来就是长时间的独自研究。由于将连续的四音和弦应用到吉他上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阻碍了我真正从理念的高度来理解和声。有时我拿起吉他单独地尝试每一个和弦,然后在脑子里将它和后续的和弦接起来……我费尽心力试图记住前面几个音的声音……心力交瘁的时候我就去找劳拉让她在钢琴上把音乐演奏一遍,我由此获得的是听到那些练习中的纯和弦时的喜悦。由于缺乏老师的明确指导,我经历了多少错误的开端和盲目的摸索呵! 200431417445596950.jpg 那时在我的艺术成长道路上另外一个重要因素是我和路易斯·S的友情。他是个不错的钢琴家,对音乐具有敏锐的理解,快乐而无拘无束。他虽然年轻,却已身兼数职,而且是为远近所接受的艺术家。他的父亲怀着将他培养成世界闻名的钢琴家的殷切期望。为了让他多加练习,他父亲曾经定期把二十来个朋友召集到他家的天井里。这些人听了路易斯的演奏会盲目地鼓掌喝彩。怀着对知识的渴求,我发现路易斯是我通向复杂而奇妙的音乐王国的专家向导。我们一起浏览了巴赫、海顿、莫扎特的作品。带着某种迷信般的崇敬,我们反复研究巴赫无以伦比的大家风范。巴赫就象喜欢夸张的安达露西亚人所说的那棵大树:“如果它很高,那么就要两个人才能将它看全。当其中一人感到疲惫的时候,另外一人就接替他,从他停下的地方继续看,直到树的顶端……”我就象那仰望大树的第二人。当路易斯感到疲倦的时候,我就成为他的帮手,靠着这样的互助,我们得以窥见大师的壮丽和辉煌。海顿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健康而善良的天才,他没有那些愤世甚至恶毒的天才身上所具有的辛酸苦痛……还有莫扎特,他是我们纯真的上帝。每当我们偏离音乐旅途的时候,他总是以他春天般的优雅再度令我们陶醉,那种优雅和我们年轻的心情是如此相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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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3-14 17:32 | 显示全部楼层
吉他与我 (长篇连载之五) 当我明白自己的乐器缺乏与之相应的杰出音乐作品时,我的心灵陷入了深深的忧伤之中。钢琴,从演奏曲目的广度来说,比其他任何乐器都更加幸运,并且是最中性而纯净的一种。它对于音乐,就象是一只晶莹透明的容器对于水一样;小提琴或者大提琴的音色使专为它们写的音乐加上了一层人性的温暖;管弦乐团演奏的音乐则象是一场色彩缤纷的豪雨。而吉他对音乐的浓缩和升华,就象把森林中几百种馥郁芳香浓缩提炼后收藏于一只小小的长颈瓶中。 吉他的窘迫处境驱使我认真地为它寻求一种使其“语言”更深刻、表现力更广泛的的途径,这种语言应该超越它当时的处处受限的“方言”。这样,当人们需要用它来表现更广泛意义上的思想和情感的时候,它将应付裕如,因为其技巧空间的深度和广度已经大大增加。 由于我和路易斯的友谊,我结识了一位来自塞维利亚的年轻贵族——拉菲尔·德·孟提斯。他大部分时间居住在德国;更为奢侈的是,他跟随狄·阿尔伯特学习钢琴。那确实是一种奢侈——从那些课程的角度来说。虽然他对音乐有令人瞩目的天赋和感觉,但是他缺乏毅力,所以无法投入长期不懈才能有所成就的枯燥练习和苦行僧般的磨练过程。他的演奏简直就是反复无常的典型。他总是半途而废,对于艰难的乐段和随意的乐句更是象蝴碟掠花一样敷衍了事,而且他注重炫耀自己的熟练胜过展现自己的才能,以至于最终他耗尽了听众的耐性。但是,公正地来说,他对音乐所具有的批判性眼光非常精确,这使得他一下子就成了我们当中的权威。另外不容否认的一点是,他对每一位著名艺术家的演绎都非常熟悉,这是由于他以拥有很多艺术家的私人友谊为荣;最后值得一提的是,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良好品味。 德·孟提斯先生听到我在路易斯家中的演奏,立即以满怀热情的理由鼓励我离开科尔多巴,甚至将来走出西班牙。他的建议和邀请给我带来很多难眠之夜。在那之前屈尊来格拉那达和科尔多巴听我演奏的人们都是我的朋友或熟人,他们对我努力成果的评价缺乏足够的说服性。一般说来我乐于带给他们愉悦,当我感到他们并没有如我期望的那样享受我的演奏时,我倾向于质问自己作为一个艺术家的能力而不是怀疑我即兴组成且人数寥寥的听众群体对音乐的鉴赏力。此外,他们夸奖我的时候总忍不住对吉他作些小小的挖苦。他们都是如此。 所以这件事在我的思想中引起了深深的骚动:我想听听一位居住在国外、虽然年轻但是享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并具有权威性的音乐家来友善地评判我的演奏,而不附加任何贬低我乐器的言辞。我的内心深处涌起了这样一种信心,任何一位艺术家,不管他是多么投入,都不可能脱离这种信心而成功。我决意在上帝面前成为吉他的传道士,或者,更准确地说,成为她的夫君,我许下誓言要给她所需要的一切,这样,在将来,整个世界都将尊重她,并且以她应得的荣耀来迎接她……所有这些之外,我还将毕生忠实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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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3-14 17:32 | 显示全部楼层
吉他与我 (长篇连载之六) 我决定更大程度地放弃我的课业从而能够把更多的时间分配给吉他。我开始着手去实现第一个有实际意义而又颇具冒险性的设想:争取获得能帮我筹办第一场音乐会的一些朋友的资助。米格尔·塞隆是个慷慨但有些忧郁的贵族,我给他写了一封很长的告白书。他在回信中表达了他的兴趣并且说愿意作为我和格拉那达艺术中心的中间人。虽然我非常想听从拉菲尔·德·孟提斯的提议,但我还是放弃了在塞维丽亚举行首演的设想……我想先在有老朋友的地方碰碰运气,万一我失败了,他们的关怀对我来说将是莫大的安慰;而如果我的首演成功,他们更是与我分享快乐的最好伙伴。另外,我心中还藏着一个秘密的期望:我希望恩卡娜馨在看到她关于我未来的预言开始变成现实的时候,能够分享那份胜利的喜悦…… 1910年,我吉他生涯中的第一场独奏会在格拉那达举行。那时我16岁,而并不是经常误传的14岁。我的演奏设于艺术中心,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整个节目由一些泰雷加的小品、改编曲,以及我自己的一些现今已经完全遗忘的作品构成。次日,当我在当地最重要的报纸《格拉那达卫报》上读到关于我音乐会的评论时,我感到一个全新的世界已经展现在我的面前……我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并开始阔步前行…… 我回到科尔多巴,并于几周后来到了塞维丽亚。当一个旅行者进入这座优雅之都时,他体会到的那种具体而微的愉快是多么奇妙啊!甚至在他耳闻目睹之前,强烈的生命的喜悦感就渗透了他的身体,以至于他的心房象一匹快乐的小马欢腾跳跃! 无庸多说,我首先就向拉菲尔·德·孟提斯表达了我的敬意。他热烈地迎接我的到来,并兑现了他在科尔多巴所作的真诚承诺。他邀集了塞维丽亚最著名的音乐家和他另外的几个朋友到他府上,而我,带着每一个年轻艺术家都无法抗拒的征服欲,为他们进行了长时间的演奏,有些曲目我甚至做了重复。(那次聚会的结果就是我得以在阿提尼奥第一次举办音乐会,以及后来在不同的剧院和私人府上举办音乐会,加起来共有15场之多。) 在道别前去拿大衣时,我发现有人在我大衣翻领的扣眼中插了一枝娇艳的康乃馨。是拉菲尔的妹妹玛丽亚用她小小的手指把它插在了那里。她不愿出现在来听我演奏的人群中,而是独自躲在一个相邻的房间里聆听。她自己告诉我,那朵康乃馨是她给我的喝彩。次日我再度来到她家的时候,我立即就为她那安达露西亚言语中带有传奇色彩的魅力所吸引,我不知有多少令人欣喜的发现……一次又一次的打量她,我不禁想起一首歌曲,那好象是特地为她所作的: “……你用什么荡涤你的面庞,才让它显得如此美丽? ……我用清清的泉水洗脸,是上帝塑造了其余的一切……” 她就象塞维丽亚一样:绚丽的天空,深色的土壤,还有鲜花……而我对她和塞维丽亚的感情如出一辄……我在那里居住了一年,当她家里意识到我们的感情时,他们要求我们应该象那些正式宣布的恋人一样约束自己的行为,这就是说,我们必须隔着阳台上的栅栏进行交谈而不能面对面的直接谈话……安达露西亚的铁栅栏非常奇妙,与其说它起了分隔作用,倒不如说它使两颗心更加贴近,谨慎的母亲们却又装作对此毫不知觉…… 我们的爱情逐渐淡化……最终我让自己摆脱了来自洁拉尔达(所有塞维丽亚人心目中的情人)和玛丽亚(她是只属于我的优雅的洁拉尔达)的双重困惑……我开始了环游世界的漫漫长路…… 我很遗憾不得不把这些记忆加以浓缩,而且略去了很多事件,也未能一一提及很多朋友的名字……但是我不能不提到米格尔·德尔·皮诺。他是一个真正的西班牙画家,同时也是个受过良好教育、微妙敏感的人物,另外他还是个睿智而活跃的旋律狂(他甚至能在没有任何视唱练耳知识的情况下谱写赋格曲)。从塞维丽亚到马德里,以至到巴黎,伦敦,罗马,和布宜诺斯·艾利斯(他的现居地),不管在我春风得意的岁月还是消沉沮丧的关头,他都是我的亲密伙伴和忠实知己,他知道我在艺术道路上与个人生活中的荣辱起伏和矛盾冲突。我不把他称为我的顾问,因为我好象一个顽皮的格拉那达人,总是这样回复那些给予我忠告的人们:“请原谅,不过您并不必尝试给我忠告,我宁可自己犯些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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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3-14 17:33 | 显示全部楼层
吉他与我 (长篇连载之七) 流行的歌曲中唱道: “尊敬的市长先生, 请不要把所有的窃贼都拘禁起来; 因为您自己的女儿, 就是一个偷心的人儿。” 200431417444310642.jpg 我在科尔多巴滞留了整整一年,饱受那双美丽的黑色眼睛的折磨与奴役。这双眼睛属于我那玲珑可人的洁拉尔达……玛丽亚·德·孟提斯。一张未用过的去往塞维丽亚的回程车票静静地躺在我的衣袋里,默默地见证着我所谓“坚定”决心的不堪一击。 虽然如此,终于有一天,我和塞维丽亚之间的纽带不得不被强行扭断。对于从未体验过这座城市迷人气氛的人们,那种即将离开它的忧伤情绪是无法想象的。从我自己来说,在36年之后,我仍然不得不承认自己心中对于这段记忆依旧会涌起忧郁和惆怅。 确实,塞维丽亚人由于我在他们的城市逗留了过长的时间而狠狠地惩罚了我。这其实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我是一个艺术家,而每一个艺术家都应该消逝在远尘之中,只有在间隔了足够长的时间后才能再次出现在那些迷恋他的崇拜者眼前;而且他只能逗留很短的时间,只要他再次唤起人们由于他的离去而淡化的热情就足够了。周游四方的兄弟艺术家们,接受我的忠告吧:不管你在一个城市受到怎样热情的招待,都不要耽搁你的音乐朝圣旅程,除非你想在那里安家落户。如果是这种情况,你应该把公众对你到来的欢呼抛到脑后,并且千万不要寻求他们的赞许,否则你将面对幻想破灭的痛苦。我必须向大家讲述一件证明此观点的轶事,虽然这也许有点跑题。 我们光荣的西班牙诗人唐·何塞·左里拉受到格拉那达的邀请和非常正式并且热情洋溢的欢迎。格拉那达为了表示对他的敬意而举办了很多庆祝活动。教堂和政府的最高权力机构竞相对他进行赞美。他还被授予“格拉那达之子”和“诗人王子”的称号。贵族的代表与在街道上为他欢呼的平民展示了辉煌与平凡的微妙组合。没有哪个诗人能想象比这更高的荣誉。对于这种似乎无穷无尽的慷慨,这位诗人被格拉那达人感动得无以复加并觉得不胜荣幸,以至于他日复一日地推迟行期。最后的结果就是:他呆的太长了。在城里的墙壁上出现了用巨大的字写成的残酷而恶毒的语句:“游吟诗人,快滚吧!” 当我初到塞维丽亚的时候,我的吉他音乐迷住了城里好客的人们并深深地感动了他们的心灵。我在拉菲尔·德·孟提斯家中举行过独奏会后,接下来便在剧院中举行公开与非公开的音乐会,为各种音乐团体的会员,以及在城市里几个主要家族的宅第里演奏。所有这些独奏会的酬金都非常丰厚,与当时作为一个还很不成熟的艺术家的我所应得的酬劳非常不符。 口袋里有了钱,而且受到来自各个方面的爱护,我感到自己来到了世界上最好最快乐的地方。另外,塞维丽亚人还把关于我前所未见的天才表现的消息散布到远近各处。当地的诗人为我献上他们的诗句,而妇女则向我抱以微笑。只有那些穿着宽大袍服并且威严傲慢的批评家们表现了谨慎与克制。他们对我音乐会的评论与其说是对一个成熟艺术家的嘉许,不如说是对一个新手的鼓励期望。他们经常以这样的忠告作为结论:我应该在马德里的音乐权威人士面前进行演奏,这才能对我艺术的真正价值做出最终判决。 同时,我周围其他的所有普通人,他们对我成为他们的座上宾这一事实,以及对我的艺术都表现了极大的热情。他们永远也听不够我的吉他音乐。 享有如此的盛誉令我欣喜不已,同时也暂时打消了我环游世界的早期愿望,以至于我在塞维丽亚热情的怀抱里沉迷了太久太久。虽然苛刻的言辞并未出现在城市的墙壁上,但毫无疑问,公众作出的负面反应毫不亚于那墙壁上的词句。这座城市对我的音乐会完全丧失了兴趣。我曾经举办过两场这样的音乐会。第一场的观众只有我亲自请来的一些朋友,而第二场竟然连这些朋友都未到场!正如璜·拉菲塔谐谑地评论我的狼狈窘态:“没有人来参加安德列斯的第一场音乐会,而到了第二场,公众竟然残暴地消声匿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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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3-14 17:34 | 显示全部楼层
吉他与我 (长篇连载之八) 如此整齐划一的遗弃令我感到非常沮丧而且丢尽了面子,我也开始担心自己那日益干瘪的钱包。我感到我必须马上开始转向其他城市的公众,因此,我来到我的情人惯常等我的露台下,说到: “亲爱的,我要去往马德里。” 她的眼睛充满泪水,睫毛忍不住颤抖地反对道: “不,安德列斯,你不能离开我。别走!留在塞维丽亚吧。我们会帮助你的,我的全家都会帮助你——帮你找一份不用担心温饱的工作。不出几年,我们就会到了结婚的年纪。快把你的那个带着吉他周游世界的荒唐想法永远地忘却吧!为我们可爱的小家想一想。否则你不会幸福的,而且……你会忘记我的!” 我争辩说我无法抗拒命运的召唤:“我对你的爱,正如你对我的一样热烈,可是我们的观点不同。你觉得我们的幸福就是安定,就象树木永远扎根于土壤一样,而我认为我们应该象小鸟一样,为了不断地寻求新世界而自由地翱翔。你将会看到,在我们为了结婚而必须等待的那好几年过去之前,我就会让自己闻名于世。那时我们将一起游遍整个地球。” 但是当她明白我离开塞维丽亚的决心已成定局时,她并没有为我所说服。她的温柔立即变成了狂暴。暴风雨般的词句夹杂着闪电般的愤怒眼光和雷鸣般的威胁恐吓一股脑儿地落到我头上。最后,她气得紧闭着漂亮小巧的双唇,宣布道:“那么,直到你返回塞维丽亚,你都不会听到有关我的任何消息!”说完,他当着我的面,“啪”地一声关上了百叶窗。 我总是发现,在我生命中的那些紧要关头,上天总是及时地拯救我。我虔诚地希望这慷慨的恩惠将一如既往。这一次,上天化身成一个作为业余音乐爱好者的采矿工程师邀请我在胡埃尔瓦举行几场音乐会。不用说,我心怀感激地接受了邀请。我并不想赘述这段简短的插曲而使这部传记显得过份冗长。我只想说明,由于他的缘故,我又积攒了足够的钱来继续我的下一次旅程。 但是我现有的这点钱还不够用来到马德里去碰碰运气,所以在去往西班牙首都的路上,我过访了科尔多巴,希望那里的朋友能帮助我组织两到三场音乐会,这样我就会有足够的资金奔赴马德里。那似乎是个非常适宜的时机,因为来自塞维丽亚新闻报道上的赞美之辞刚刚影响到科尔多巴的报纸,从而使得那些贬损吉他的人们对这件乐器稍微有了一些好感。公众对评论的依赖性非常容易被左右,因为他们总是轻信新闻界那些反复无常的意见。纵然知道来源的多变性及其随意使某人一朝便名声鹊起或一夜就声名狼藉的倾向,人们的观点还是被那一纸空文轻易地塑造或动摇。 由于对新闻报道的轻信,很多过去曾是吉他反对者的科尔多巴市民好象突然醍醐灌顶,把这件乐器认作是用来演绎音乐之美而值得尊敬的工具。他们甚至站到那些顽固不化的贬损者的对立面来为它辩护。 在那些瞧不起吉他的人中间,与我的乐器最势不两立的敌人是唐·何塞·“拉里多”。他就象矗立在我实现自己谦卑计划道路上的一道石墙。此人矮小而肥胖,说话带着与其茂盛的花白胡子不相称的尖调雌音。他虽然在税务局工作,但他坚持认为音乐是他心灵的慰籍。唉,可是他的热爱并未得到任何回报。为了缓解他职业的枯燥,他以弹奏钢琴为乐。但是听过他演奏的人们则倾向于认定是他职业上的满足感缓解了他音乐的贫瘠。正如许多其他未能掌握音乐技巧的人们一样,他转向了音乐研究,那是缪斯诸神(GS按:希腊神话中掌管文艺,音乐等的九位女神)所藐视的那些人的冷清避难所。他对涉猎的人物并未进行深入细致的研究,他那点简单且范围狭隘的工作包括:收集有关那些无足轻重的作曲家的二手材料,并在演说中为时髦的女士们讲述这些“发现”。内行人对此都付之一笑,因为他们知道他的观点都是从近期的出版物中“借”来或从与他兄弟、小提琴家唐·弗朗西斯科的来往信件中篑集而成的。 在唐·何塞某次令人不耐烦的演讲中,一位感到厌倦的报纸撰稿人离开了大厅。这时何塞的一个朋友跑进来,他由于担心迟到太久而焦急地问:“他已经讲完了吗?”“啊哟,”撰稿人回答说,“早就该完了,可他还在说哪!” 我曾经申请在省立音乐学院的大厅举办独奏会,但是作为顾问团成员的唐·何塞强硬地否决了这项计划。“我们决不能玷污自己,不能给这个傻孩子的野心以一丁点儿的鼓励,”他坚持道,“对于人们认定和指派的那些不入流的用途,吉他是非常得其所的,但是它缺乏一件成熟乐器所应具有的品质。”接着,他做了个很夸张的手势,说道:“学院的音乐大厅并不是一家电影院,也不是上演杂耍的剧院。它必须维护真正音乐艺术的至高理想,在它内部举行的每一场音乐会必须是最高贵,最具艺术气质的卓越代表。”稍稍停顿了一下,他补充说:“过几天,正在西班牙进行合作巡演的阿尔弗雷德·科尔托特先生和我的兄弟唐·弗朗西斯科将在科尔多巴逗留,并举行一场音乐会来作为对这所学府的最高献礼。对于这样一次值得纪念的盛会,却把一个音乐上如此平庸的人安排在同一大厅演奏作为序曲,你们觉得合适吗?”有人试图为我说一句半句好话:“可是过去的几个月里,这个男孩在塞维丽亚获得了空前的成功!”“塞维丽亚!”唐·何塞惊叹道,“说起西班牙的文化传统,塞维丽亚与高贵的科尔多巴相比,根本上不了档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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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3-14 17:35 | 显示全部楼层
吉他与我 (长篇连载之九) 唐·何塞成功地阻挠了我当时的谦卑努力,本来已有不少人开始认同我的演奏,甚至有人提议向政府权威机构申请一些资助来缓解我作为一个刚出道的年轻艺术家所处的窘境,唐·何塞竟然把这些人对我的同情也消于无形了。回想起那些日子,我倒觉得唐·何塞的不明智行为与我的命运安排不谋而合,并且更加坚定了我的性格。在不惑之年的今天,我可以骄傲地说:“我从来没有向我的政府(不管是保皇政府,共和政府,还是独裁政府)或某地的重要人物恳求或者接受过任何帮助。”对于青涩时期的历炼,每个年轻艺术家都必须鼓起勇气,有时甚至需要带着英雄主义的气概来面对。在经历了这些磨难之后,我发现上帝总是供给我必需的一切,并且自然而然地代替了那些市长,部长,和百万富翁所提供的可怜的“慷慨捐助”。伴随那些毫无人情味的津贴和今天有明天无的赞助而来的缚手缚脚的契约并未令我身陷囹圄;相反,我的演出合同如雪片般纷涌而至,上帝更赐予我健康和能力来自由而愉快地完成它们。 阿尔弗雷德·科尔托特和唐·弗朗西斯科·拉雷多在几天后到达了科尔多巴,并在音乐学院的大厅中举行了他们的音乐会。虽然我已是18岁,但我是第一次作为听众参加的一位专业艺术大师严肃题材的音乐会。那感受如此令人震撼,对我来说好似是一次神圣的宗教体验。科尔托特顷刻间就迷倒了听者并赢得了公众的青睐。他那覆于右侧脸颊的长发在我为他的魅力而神魂颠倒的眼里成了他天才的一部分,那是他无穷创造力的外在体现。时至今日,我仍然记得他在弹奏李斯特的《保罗的圣·弗兰梭瓦传奇》(Legénde de Saint Francois De Paul)时那汹涌澎湃的激情与略带神秘色彩的温柔之间的对比。那庄严而高贵的主题圣歌,一会儿在全和弦的衬托下延绵,一会儿又对抗着音阶与琶音的冲击独自勉力支持,使得那些热爱音乐但还不具有成熟欣赏力的心灵迸发出空前的热切反应。这位技巧大师和超凡天才在钢琴上制造的声音奇迹,给我带来了听觉上的狂喜,令我觉得即便是圣徒轻涉水面通往天国的奇迹,都不显得那么不可思议了。 陶醉的公众对科尔托特抱以热烈的掌声和欢呼,不过他们没忘了给唐·弗朗西斯科保留一点面子。弗朗西斯科更适合行政人员或教师之类的赚钱行当,而不具备成为一个纯粹音乐家的高超素质。事实也证明如此,当破灭的幻想剥去他那绚丽的羽毛时,他收折起“名家”的翅膀,老老实实地在马德里音乐学院成为了一名教导主任。从那时起,音乐便在他的灵魂中沉寂了。 在我启程的前夜,几个朋友邀请我到安达露西亚镇上唐·帕戈的小酒馆中一聚。一条狭长的走廊连接着宽敞的天井,镶嵌着瓷砖的墙壁上贴着描绘过去斗牛场景的海报,令人回想起已经为公众淡忘的流行娱乐方式;在天井的中央,由喷泉射出的清澈水花浇灌着周围的花草和植物,其余的地方则放置了20来张供客人使用的小桌。秃顶而肥胖的唐·帕戈谈吐诙谐,他总是穿梭于桌子之间,对客人们抱以微笑,并不失时机地以其机智和幽默在客人的谈话间插上一两句。柜台旁是一只沉重的酒橱,上面的架子摆放着葡萄酒和浓烈的甜酒,酒橱中央的壁龛中陈列着著名斗牛士拉加提卓的巨大头像,那似乎是为了表示大家对他的尊敬而摆放在那里的。这件老古董下面是一块金属匾牌,上面记录着这一具有纪念意义事件的日期、圣牛的详细家谱资料、斗牛士的无畏表现、以及这桩历史事件的其他细节内容。 参加晚会的八、九个人在平日就习惯每天都碰个头。“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几杯雪利酒下肚,我们不禁想听几首吉他伴奏的弗拉门哥歌曲来助兴。来自塞维丽亚、被称作“雪利酒男孩”的著名歌手佩德罗·安东尼奥和为他进行吉他伴奏但不太出名的米格尔·鲍罗尔,从面向天井的一间预定房间中走出来加入到我们的晚会。我悄悄嘱咐我的朋友们不要告诉这两位新客人我是谁,因为他们即使听说过我,在见到我面的时候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我。 “雪利酒男孩”用力地清清嗓子,并喝了一大口雪利酒润润喉咙,然后他把宽大的安达露西亚帽沿微微倾斜,使它半遮住右侧面孔,开始了歌唱。其间他伸出一只覆满皱纹的手吸引观众的注意力,令大家与歌中惹人忧伤的人物产生共鸣。在一段通常的节奏(或简短的序曲)揭示了主题之后,他的声音在下行乐句所表现的思念的痛苦中动人地响起: “悄立的你轻扣门扉, 而我却不再把门儿开启, 门外的你可听到我的哭泣!” 他唱完后,人们不禁狂热地赞叹到:“噢,简直绝了!”“雪利酒男孩”通过表现爱情受挫时满心的强烈忧伤征服了他的听众。那个为他伴奏的吉他手,带着可与歌手匹敌的高贵情感,用他的乐器演奏出丰富而洪亮的音符:从具有极微妙而细致差别的音色,到最强有力的节奏型,一会儿令伴奏的节拍符合缓慢的旋律重音,一会儿又采用对比性极强的节奏形式或者快速颤音与敲击吉他面板声音交替进行的“rasqueos”奏法。有时他进行完全的消音,让大家觉得似乎陷入了黑暗中的无边沉默,然后又令充满共鸣感和诱惑力的音乐再度响起。当歌手唱到最后伤感幽怨的一句时,吉他手伴奏的声音变得柔和低缓,过渡成为远方的温柔吟咏。他的手指如羽毛般轻拨琴弦……渐渐的,为了完美地配合歌曲所表达的情感,吉他手加强了音乐的力度和共鸣,形成一个渐强的华采乐句,并结束于一阵狂暴的扫弦和一组急速的颤音之中,似乎把吉他那忧郁的声音碎裂成无数颗剔透的音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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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3-14 17:35 | 显示全部楼层
吉他与我 (长篇连载之十) 米格尔·鲍罗尔从我注视他的目光中看出我兴致颇高。“年轻人,你弹吉他吗?”他问道。“稍微弹弹而已。不过在既是朋友又是老师的安德列斯·塞戈维亚面前,我连给我的吉他调音的勇气都没有。”我指着罗贝尔托·拉默戈回答道。拉默戈是个来自阿根廷的画家。他非常热衷于吉他,但是他笨拙的手指仅能结结巴巴地拼凑出几首简单的小曲。 米格尔·鲍罗尔起身向他致敬道:“久仰您的高才,见到您实在是荣幸之至!我知道您来自格拉那达,但是我刚才听您说的几句话却令我觉得您似乎是南美人。不过,正如在墨西哥有很多一流的斗牛士一样,那个国家拥有一些出色的吉他演奏家也是非常可能的事情。”他把吉他递给拉默尔,并礼貌地补充道:“这把吉他可是无价之宝。它是由马努埃·拉米列兹制作的。试试吧。我请求您允许我们来欣赏一下您的艺术。” 拉默戈一脸茫然,以痛苦的目光瞥了我们一眼。我挺身而出为他解围,对鲍罗尔说道:“请不要见怪。我的老师仅演奏以五线谱记录的乐曲,而且,您的琴弦也并不适合用来展现他的演奏技巧和自由风格。让我尽量克服自己的胆怯来为您演奏几首他教给我的曲子吧。” 说完,我接过吉他并用一连串的快速音阶和琶音作为开场,以此来活动一下我的手指。鲍罗尔满脸讶异地听着,用双手抱住头惊叹道:“天哪,他老师的演奏又该是何等神奇啊!”这之后他便完全忽略了我的存在而把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到拉默戈身上。那时即使我化身成为俄耳甫斯(GS按:希腊神话中善弹竖琴的歌手,传说其音乐可以感动鸟兽木石),并且完全掌握了吉他技巧与情感方面的所有奇迹也没有用,米格尔·鲍罗尔对于任何其他令人惊异或崇拜的人物都无动于衷。我以灵活而精确的技巧而克服的每一个艰难乐段,以及我期望能够打动他心灵的每一个乐句,都仅仅使他对安德列斯·塞戈维亚这个幕后的天才更增崇拜。他一直试图从我手中夺过吉他并把它交给拉默戈。 从未受到过如此恳求并被人坚持邀请弹奏吉他的拉默戈渐渐的有点飘飘然了,似乎忘记了自己能力有限,好几次都差点被鲍罗尔说服。这个玩笑好象开到了我们自己身上,我想尽一切办法阻止拉默尔进行演奏,我和他之间的对抗对鲍罗尔来说是如此明显却又让他难以理解。最后鲍罗尔愤怒地对我说道: “年轻人,记住!在船长面前,大副就应该保持沉默!要知道上帝要比他的圣徒更伟大!明白吗?” 我们担心把玩笑开得过火,万一鲍罗尔发现这个骗局,那肯定会得罪他不轻,所以我们的聚会草草收场。我们这伙人中的大财主佩德罗·安东尼奥酬谢了两位艺术家,而我们其他人则各自付了酒水钱。 在我们离开小酒馆经过前台的时候,我们听到唐·埃杜瓦多一如既往地大叫着反对斗牛表演以及所有这项活动参与者的话:“就是这些东西将会毁灭西班牙,”他嚷道,“这种由于观看斗牛表演而激起的对血腥情绪的爱好使西班牙人的感觉变得迟钝。科学与艺术遭到蔑视,而大家都热衷于崇拜地看着诸如“杰拉”或“拉加提卓”的斗牛士,却低估了伊奇加莱,萨尔麦伦,卡加尔,贝纳文特等人的作品。”然后他鄙视地指着公牛的头颅,带着强烈的厌牛情绪叫道:“把一个斗牛士的头像放在这样一个荣耀的地方难道不是一种耻辱吗?!这里绝对应该放上……放上……”酒馆的老板谐谑地接茬道:“你说得太对了!我们本来就应该在那里放上贝纳文特或者卡加尔的头像!” 第二天下午,我乘上了去往马德里的火车。我的全部行李包括一个装满书籍、乐谱及少量衣物的旅行箱,一个装着我的晚餐和洗漱用具的破旧手提袋,再有就是我的琴盒,这些便是我在世间的全部家当。但我的心中充满了殷实奢侈的希望和幻景,那些荒诞不经的美梦和抱负鼓动着我的心灵,激发着我的幻想。这一切与我物质上的贫穷形成了多么强烈的对比呵! 行李搬运工打开一间包厢的门,我爬进去为我的吉他找了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就坐下来观察同行的旅客。第一个被我细致审视的是个粗俗、笨重的男子,他窄窄的前额布满皱纹,如灌木丛般浓密的眉毛几乎遮住了眼睛,使他看起来象一头野猪那样凶猛;他那多肉的大鼻子似乎在喷着黑色的浓烟,形如两根大香肠的嘴唇则带着不满和无礼的神情,而两只红色多毛的大耳朵更是象令人讨厌的蜘蛛令人唯恐避之不及。 我将视线从这个可憎人物的身上移开而转到一个比较有吸引力的对象身上。在我的正对面,我看到一个年轻女孩儿的美丽面庞。她的父母就陪同在她身边。她的母亲是个已经到了无法以化妆品掩饰年龄的女人;她的父亲则显得高贵,睿智,但由于身体虚弱而有些早衰。他的眼睛似乎并未专注于事物的外部表征,也没有集中于思想的内省,而是好象沉浸在某种不健康、受困扰的情绪造成的氛围中。他们女儿小巧、优雅的身体正处于发育期,可她似乎并不情愿让身体显示出迷人的曲线;她那安静的眉毛下面有双蓝色的大眼睛,将她的面庞衬托得倍加美丽迷人。她的表情显得聪明而友善。我答应自己稍后再更加细致地观察她,便把目光转向另外两个同行的乘客。其中一个是身材壮硕的牧师,他面带微笑,好象对于自己在尘世间的地位非常满意;另外一个是个小男孩,他那无法抑制的过盛精力不停地遭到牧师的谴责。火车慢慢地开动了。在西班牙之外的国度里,同行的乘客大多不会注意彼此,甚至一起坐上几天都不搭上一句腔。在我们的国家,这种隔离会被视作坏脾气或缺乏教养的表现。那个时期的火车包厢成为了名符其实的新闻中心和辩论俱乐部。当旅途结束的时候,那些偶然相遇相识的人们象老朋友一样告别,并期待着下一次的见面来继续他们尚未结束的白热化争论,并在必要的时候,向对方发动猛烈攻击,甚至于恼羞成怒而拳脚相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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