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第一个周末,一场不大不小的雨悠悠的来悠悠地去,之后天很蓝,阳光很灿烂,夏天就这样轻盈地向我们走来。
对于一年有近5个月雪花天的多伦多来说,夏天显得尤其珍贵。
夏天的多伦多可作的事情很多,比如修剪庭院,给结满苹果或桃或梨子的果树披上防鸟鼠的保护网;再比如去Wonderland冲浪,在安大略湖边烧烤;或者,驱车500多公里,到蒙特利尔去参加6月最后一个周末的爵士音乐节。
六月的这个早上,从所住公寓的室外游泳池冒出头来,膝上摊着一本书,阳光里我想的都是从前。从前的日子。从前的夏天。
从前……
[广州]
儿时住在康乐园,夏天记忆最深的是暑假。
假期有数不完的作业,每天上午“学习小组”的同学会来家里做暑期作业,那时我们在学校的东区,老屋后是一大片竹林,“学习小组”活动结束后,几个好动的孩子会到屋后的竹林里探宝。
和现在的孩子不同,我们那时胆特大,比如穿上雨衣,头顶买菜的竹篮就敢捅蜂窝。蜂窝捅下来后,就把一条条蜂虫挖出来吃。生的蜂虫放在舌头上不停地蠕动着,无论是生吞还是活嚼,都别有滋味。
夏天里我们在竹林里有很多收入,像定期去收别人家走失的母鸡下的蛋回来煮着吃,烤一种叫着竹象的昆虫吃,用树胶粘蝉,掏蝻蛇蛋等。
夏天还会用冰糖冬瓜扁豆灯心花莲蓬熬一锅水,和哥哥坐在铺着席子的地上干杯玩军旗,那些无忧无虑的童年就这样不知不觉地从身边溜走。
[北京]
北京的夏天能想起的是“郑州三号”的西瓜和“久葆”桃。
读大学那几年的夏天,喜欢回清华姑父家避暑,那时姑父虽是近90岁的高龄,但思维很清晰,各种掌故随手捡来,听得我津津有味。到了黄昏,饭后会出清华西门穿越成府路到圆明园去,走着田间小道,夏天的感觉就是知鸟的快乐鸣叫。
[重庆]
那天从朝天门码头坐缆车到两路口,路边的小贩拉来一整块的冰块,上面放着汽水在叫卖,印象最深刻的是冰镇酸梅汤,一瓶在手,通身清凉。
还记得两路口那附近有间电影院(好像是“解放”电影院),因为有位中学同学向我回忆过儿时翻墙进去看电影的故事,某日我也根据他的回忆实践了一次。那天的电影枯燥无味,名字叫《第八个是铜像》,是阿尔巴尼亚电影。
[成都]
在成都住在青羊区,那里离青羊宫很近,早上去农贸市场买菜,要走两站的路,好在有人力三轮(这是1997年的事情),5块钱,就能拉着你到市场去,车是有棚顶的车,车主还放把蒲扇供客人使用,摇着扇,看一路民风,已是无言。
[集美]
高中毕业那年,同学考上集美航校,那个夏天天天在航校的操场上玩转圈(就是人成大字站在圈里猛转那种),怎么转都不累不晕,有次喝了酒,还去游泳馆高台跳下来,边跳边学《列宁在10月》(还是《列宁在1918》?)里那个老梳头的特工跳楼的台词“华西里……”
前两天到这里的娱乐场区采访加拿大歌手大赛,朋友指着“苯猪跳”问我敢不敢跳,我说假如送一栋房子,可以考虑的,朋友笑弯了腰说,哪用一栋房子?给500块加币奖励就排长队了。
[武夷山]
武夷山最清凉的是从星村乘竹排进入九溪,漂在18弯里,炎热的夏天被抛在身后,抬头看一线天间悠悠然挂一悬棺,忽然感悟一生归宿能如此足矣,那年我17岁,带着9岁的妹妹。
[上海]
喜欢在夏日的夜晚沿着复兴路漫无目的地走着,大学时认识的一位上海女孩就住在这条路上,几年下来我听腻了很多关于那条路的故事,没想到大学后竟然有一年我就住在那里,然后夏日的夜晚就一次一次地走那条路,复兴公园,复兴路上的中学、小学......所有所有就这样从故事中走来,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走在复兴路上,任雨穿过密集的法国梧桐,落在头发上……
[武汉]
武汉的夏天给我很多无法述说的感觉。
不知为了什么,我会在一个这样炎热的城市,喜欢和恋人骑着自行车到处乱跑。
那时住在“华工”(就是现在的华中理工大学)东二区,夏日的午后喜欢在关山、卓刀泉或者是中南商场穿插。到了傍晚,会穿越蘑山到东湖去,那里能见到很多“武大”的学生双双对对,最让人心动的是湖边月下,无处不是青春年少。
[北海]
夏天的北海,最好的风景不在银滩,而在电力招待所那段。
午夜和朋友在海滩边上点一盏汽灯,边喝啤酒边聊天边玩一种类似“三公”叫“牛牛”的赌博游戏。1998那个夏天的夜晚,那些和我在电力招待所沙滩玩扑克的朋友们如今已经各奔东西,基本都没怎么联系了,包括那个在《江湖事》里担任我助手的石,估计是结婚去了。
只有那个一直没参与玩扑克只在海边用沙砌城堡的朋友不敢离我而去,因为他是我儿子:)
[南宁]
南宁让人最难忘的是街边的小食。
讲起广西,大家大概都知道米粉是特产,像8字老家的石记卤肉粉、又益轩的马肉粉,柳州的螺丝粉等,但这些都不是我喜欢的,我最喜欢的是夏夜里路边用很大的玻璃瓶子泡着的各种酸菜,几毛钱,就可以用牙签挑一大条,有酸木瓜、莴笋、白萝卜和各种蔬菜,而在所有的“咸酸”里,我唯一不会放过的是大芥菜。
想想,夏夜里踢着拖鞋在街边猛吃咸酸的日子,怎能不清凉?
[天津]
某年在“南开”做课题,住在“天大”。
“南开”和“天大”是两所并立在一起,中间没有围墙的校园。
记忆最深的是夏日的早上,从“天大”步行到“南开”,到了象征两校交界的那条小街(“天大”“南开”人称之为“三八线”),往往会停下脚步,在街旁买一碗豆浆,买一张比洗脸盆还要大的油饼,这是夏日里最好的早餐了。如今过去10多年,想起那时候的早餐,很自然就会记起在“南开”的那些日子。
[南京]
在国内去的最多是南京,在那里住的时间也很长,但记忆最深处的不是中山陵和日喀则,而是位于中央路玄武饭店的卡萨布兰卡,后来叫M-BOX俱乐部。
和国内很多DISCO舞厅比如JJ滚石等不同,M-BOX俱乐部暗红色的格调凸显出她的高贵和尊严,当你一进入这个充满着音乐和梦想的环境时,你会从夏夜的烦躁里慢慢沉静下来,让你在酒红色的梦里消沉缠绵。
出国前那个冬天,我将一瓶喝了一半的红酒存放在酒柜里,数月后已是夏天,再回去,相熟的经理问:要取那瓶酒吗?我说算了,就存在那里吧,之后我和朋友就在吧台里聊天,直到清晨,离去时,我知道从此会远迹天涯,于是再回头,存酒柜里那半瓶红酒依旧,我心动了一下,竟然对着它说了声再见。
……
呵呵,本来该写的地方很多,因为我一直是个不安分的人,喜欢在每个城市流连。
早上的太阳温温和和,无聊中随手写了这几句.写到南京,忽然想起那瓶红酒了,也想起那首叫做《梦醒时分》的歌:“有些事情你现在不必问,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这话好像对她说的一样,当然,我这里所说的“她”不是别人,是那瓶红酒。
2003年7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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