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从外面回来,虽然时间只是傍晚,天色却沉沉入暮。今晚有月亮,半个,却很明亮,在微凉的风中格外清朗。高速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提醒着我,终究置身在这片闹市红尘中,不可常常灵魂出窍,游离在一个接一个的边缘。有许多事需要集中精力去做,更需要重新安排时间,思索纷扰间,又想起那个虫子的故事来了。
这是去年读到的一个故事,讲一个从巴基斯坦回美国的人,在那儿买了一批叫做“西经木”古树锯成的半寸厚的木板。据锯木头的师傅讲,这种十分坚硬又细致的木头,原树被虫蛀了,所以不能担保这木头里没有蛀虫。经过海运千里迢迢到达美国的木头,被刷了一层杀虫剂以後,就被置放在储藏室里搁了三年。
最后被这家人决定用这批木板做卧室的墙板,西经木刀斧不入,又硬如钢铁,只能送去特殊的木材店处理。上墙的时候,又因为铁钉钉不进,先用电钻一一钻洞,才能打铁钉上墙。这墙板确是古拙典雅,蟠纹的年轮象是抽象画。难以想象当年这棵西经树在巴基斯坦的炎阳下,是如何鸟雀为巢,行人纳凉;枝干伸展,把握多少长空?叶瓣是圆是长,作何形态?春季是否花飞满巷,秋日是否溶于月华?
时间过去,主人对墙板已经视而不见,突然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听到一个声音--很轻微,若有若无,好象必须在万籁俱寂时,全心聆听,才能听到这很有规律的“吱……吱……吱……吱……吱……”。搜索之后,才明白这个家里只有一个“非法偷渡入境移民”,一定是木板里的虫卵,没被杀死,孵化出来了,那声音就是它在吃木头的声音。听来听去,只有一只虫,这虫生长非常缓慢,生活在木板里,还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破板而出。
他们买了杀虫剂,又喷又洒,还钻洞注射药水到木板里去,弄得乌烟瘴气,天昏地暗,就这样,两个星期后,回到卧房,还是听到轻微的声音:“吱……吱……吱……吱……”
寂静的夜晚,连思想和感觉都可以冻结在沉重的黑暗里,只有这异国来的生物,在呼吸、在蠕动,深埋在木板里,如机械般一成不变地啃着木板。生而为蛀虫,不在木头里钻洞吃木料,又该做什么呢?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已经习惯听见虫子的“吱……吱……”声,时间象雪球一样滚去,一年复一年。偶尔,在半夜听见虫的声音,知道它仍在那儿啃它的木头,钻它的洞,虫总是虫,生活总是生活,如此而已……。然而虫子的存在,给了主人长久的思索和感悟:我们都是虫,都是关在坚硬干燥木板里的虫,以为木板里的空间就是整个世界,以为别人都和我们一样每天啃食木板,在木板的穴道里蠕动。
如果你是一只虫而不知道自己是一只虫,那也就罢了。
如果你是一只虫而知道自己是一只虫的话,那日子要怎么过下去呢?
一直到有个夜晚,虫的声音微弱了,间断了。这个虫已经在木板里生活了十年时间,终于死了。他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了,在木板的里外上下都检查过,也没有看见一个虫打的新洞。这虫生在木板里,死在木板里,啃的是木板,住的是木板,从未见过外面的一丝阳光。
虫子生涯给这家主妇的启迪是第二天向上司递了辞呈,上司大吃一惊,问发生了什么事。
回答是没有什么事,只是想做一点自己想做的事,一些多年积陈下来没有时间去做的事。
转述这故事,也是自己想做一点事的某种缘由。在网络上混迹已久,也约略见识些人与事,给我寂寞时也添加了漫游奇境似的感觉,也遥遥体会一点人情冷暖,还让自言自语变成文字贴来贴去……不仅仅是有趣和好玩之言以蔽之。成为网虫以来,热度慢慢在减少,因为觉得这很化时间,无法集中精力做些事,几番考虑以後决定减少上网时间,少写点文章,多看看为好.在大千世界里,我只是一小虫罢了.想到面前自有我需要去啃的木板,只得略为收敛,向各位朋友告罪在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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