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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之宠——纪念莫扎特诞辰258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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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6 09:4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蝶歌 于 2014-1-28 18:29 编辑
“上帝造了人类后, 发现人们过的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快乐。他叹了口气, 然后说:‘ 那就让莫扎特出世吧!’”
30年前,一部传记片一举夺得包括最佳影片和最佳男主角在内的八项奥斯卡奖,这就是《莫扎特传》(Amadeus)。Amadeus是莫扎特教名的一部分,这个名字的意思是“上帝之宠”。影片也就围绕着“上帝之宠”这一主题展开:何为上帝之宠?上帝之宠的条件是什么?上帝之宠为何却几乎总是意味着人世艰辛? 影片从未受上帝之宠的平庸音乐家萨利埃里的倒叙开始,以萨利埃里的嫉贤妒能为线索,时间节点则是莫扎特最著名也是他本人最重视的歌剧作品:《后宫诱逃》、《费加罗的婚礼》、《唐·乔万尼》 和《魔笛》。
影片情节早已耳熟能详,这里介绍一下全片采用的莫扎特音乐。莫扎特为音乐而生,他的人生几乎完全在音乐中走过。音乐对莫扎特来说超越一切,对《莫扎特传》来说也远远超过了普通电影配乐的意义。在影片的拍摄过程中,演员始终带着耳机,他们的表演必须与耳机中传来的音乐完全合拍,这样经过后期合成,莫扎特的音乐与影片剧情和人物情绪才能达到浑然天成的高度契合。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本片的第一主人公不是萨利埃里,甚至也不是莫扎特,而是音乐。
莫扎特是个超级多产的作曲家,短短一生留下600多号作品,要从这繁卷浩秩中选出20部左右代表作绝非易事,想来编导也像我一样只恨电影不能无限延长吧?记得当年以《印度之行》获得奥斯卡最佳配乐奖的贾尔(MauriceJarre)上台领奖时感叹:“万幸莫扎特不能和我竞争这个奖项。”确实,在莫扎特面前,任是再伟大的音乐家都要鞠躬致敬。每次想到那些久负盛名的指挥家、演奏家在白发皓首之年全身盛装、一本正经地演绎莫扎特创作于乳臭未干时的乐曲,我总要忍俊不禁,想来在天堂的莫扎特看到这一幕时也会洒下阵阵爽朗的笑声吧。
言归正传。
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年老的宫廷乐师萨利埃里发出阵阵哀嚎“莫扎特,是我害死了你,饶恕我!”后割开了自己的喉咙。此时响起莫扎特第25交响曲第一乐章快板。
G小调第25交响曲作于1773年莫扎特17岁时。第一乐章充满激烈高昂的情绪,大量切分音符的运用让乐曲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悸动感,极富戏剧张力。电影的片首曲类似于歌剧序曲,但直接使用莫扎特的歌剧序曲当然是愚蠢的,因此编导采用这一接近歌剧序曲的乐章作为片首曲,那如狂风暴雨般来势汹汹的旋律预示了莫扎特辉煌而又坎坷的人生,瞬间紧扣观众的心弦。
自杀未遂的萨利埃里被送进疯人院,神父找他忏悔心中罪孽,萨利埃里却傲骄地考起神父音乐。但他一连弹了两首自己的得意之作,神父毫无反应。萨利埃里无奈地叹息一声,弹出了古典音乐最脍炙人口的乐曲之一:莫扎特第13小夜曲第一乐章快板。熟悉的旋律 一响起,神父就情不自禁地跟着哼唱起来,这哼唱像判决书一样宣告萨利埃里无可质疑的失败。
G大调第13弦乐小夜曲作于1787年,是莫扎特最后一首小夜曲,当时他31岁,经济状况不佳,身体健康也受到繁重工作的损害,对他的一生有着深刻影响的父亲在不久前病逝。但即使这样,他的作品仍然丝毫不带愁苦的色彩,有的只是优美的旋律,无比优美的旋律!这首小夜曲并没有受到莫扎特本人的重视,或许对他来说,创作这样的乐曲就跟普通人吃饭睡觉逗孩子一样稀松平常。他自己的纪录中只是简单地以“Einekleine Nachtmusik(一首小夜曲)”命名,甚至在他生前都没有发表。确实,它没有复杂的结构,深刻的内涵或恢宏的气势,但是四个乐章各具特色而又一气呵成,每个乐章的旋律都极富歌咏性,让人过耳不忘,而最鲜明的是作品中表现出的无与伦比的优雅、从容、温柔和甜美,这是独属于莫扎特的精神特征,是一种超越身份、地位、名誉和财产的高贵气质。面对命运狰狞的面目,莫扎特不会像贝多芬 那样高喊:“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他只是在音乐声中昂首微笑(此处绝无对贝多芬不敬之意)。Einekleine Nachtmusik是无数人欣赏古典音乐的入门曲,也是莫扎特作品被演奏最多的曲目之一,几乎每分钟在地球的某一个角落就会响起这首动听的小夜曲。
对莫扎特这个六岁成名的音乐神童,萨利埃里早就羡慕嫉妒恨了。别的孩子还在玩游戏的年纪,莫扎特已经在为国王、皇帝、教皇演奏,而且有时候演奏的还是自己的作品!影片中童年莫扎特蒙着眼睛为教皇和红衣主教们弹奏的曲子就是他10岁时即兴写在演出单后面的一首键盘独奏曲。
萨利埃里回忆初见莫扎特,他无比失望地发现长大成人的神童竟然是一个举止轻浮、咯咯傻笑的怪东西。但当乐队奏响莫扎特的第10小夜曲第三乐章柔板时,他被乐曲中显露出的天赋惊呆了。
B大调第10管乐小夜曲作于17811782年,此前莫扎特旅行至曼海姆的时候领略了当地高水平的管乐队风采,对管乐着了迷,这首管乐小夜曲就是他成功的探索之作。全曲七个乐章,第三乐章被认为是莫扎特所有管乐曲中最美的乐章。用影片中萨利埃里的原话形容:“纸谱上看起来平淡无奇。 一开始很简单,几乎有点可笑。 只是一个节奏,低音管、低音号……好像生锈的手风琴一样。 突然在这之上出现了高音,单一的双簧管,一个音符不变地漂浮着, 直到被单簧管取代, 变成了如此悦耳的音乐。这不是马戏团猴子能写出来的乐曲, 这是我从未听到过的音乐。 如此充满了渴望,难以满足的渴望。 我彷佛听到了上帝的声音!”影片在第三乐章短暂的开头后巧妙地将第七乐章回旋曲的最后部分嫁接上去,由迟到的莫扎特本人亲自指挥乐队奏完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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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26 10:1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蝶歌 于 2014-1-28 21:34 编辑
1779年,23岁的莫扎特在欧洲宫廷求职四处碰壁,不得已接受了家乡萨尔斯堡大主教提供的风琴师的职位。两年后,他跟随大主教赴维也纳参加奥地利皇帝约瑟夫二世的加冕典礼。前一年他的歌剧《克里特王》在慕尼黑大获成功,他已经成为维也纳文艺圈的知名人士,但在大主教眼中,他不过是自己的一个仆役,还不是级别最高的那个。雇主的轻慢和爱乐者的热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即使莫扎特个性再随和,脾气再温顺,也终于超过了他忍耐的限度。莫扎特坚决地向大主教辞职,为此不惜与父亲爆发激烈的争执,父子俩的感情从此蒙上了阴影。恼羞成怒的大主教最后让主管阿尔科伯爵一脚踢在莫扎特的屁股上,把他从楼梯上踹了下去。影片用比较文雅的方式体现了这一点,莫扎特总算没有挨一脚,而是被合上的大门撞了个趔趄。
回到萨尔斯堡,生活或许更有保障,还能和家人团聚,但狭小的萨尔斯堡不能提供维也纳那样丰富的音乐营养,后人熟知的那个莫扎特将不复存在。留在维也纳成为一名自由音乐家,则意味着前途茫茫不可预测,好在此时莫扎特还年轻,年轻气盛加乐观的天性帮助他走出了这“革命性的一步”,成为欧洲音乐史上第一位独立音乐大师。从此萨尔斯堡少了一个宫廷乐师,世界则收获了一位伟大的音乐家。阿尔科伯爵的那一脚开启了音乐史上的一个新时代,他倒因此也青史留名了。不过这一脚把莫扎特气得够呛,让生性平和的他长时间处于一种暴跳如雷的状态。他在给父亲的信中一再发誓要对阿尔科伯爵还以颜色,如果两人见面不但要给对方的尊臀也来上一脚,而且还要额外赏他一记耳光,因为“以牙还牙 仅是报复,连本带利才算惩罚”。
对莫扎特来说,定居维也纳除了可以摆脱萨尔兹堡粗俗的环境、傲慢的雇主和父亲的控制外,最大的吸引力就是他的歌剧会有更多的演出机会,而歌剧是他最大的创作热情所在。果然,机会说来就来。约瑟夫二世为了培养奥地利民族自豪感,决定上演一批德语歌剧(当时欧洲歌剧的通用语言是意大利语)。请崭露头角的莫扎特来写一部德语歌剧不是正合适吗?
此时影片中一个经典的桥段出现了:莫扎特即兴修改萨利埃里写给他的欢迎进行曲。凭良心说,萨利埃里的进行曲真的很平庸,连说它平庸都算客气。要记住这么平淡无奇的曲调,对莫扎特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要知道莫扎特天赋禀异,对声音极其敏感,他小时候在欧洲巡回演出的项目就包括听音辨调,蒙上眼睛给他听任何一个音符,他能马上认出这是哪个调。阿莱格里的《求主垂怜》难吧? 九声部人声合唱,缥缈优美犹如仙乐,罗马教廷最珍视的瑰宝之一,每年只在复活节演出两次,总谱100多年里秘而不宣,谁泄密将受到驱逐出教的终极惩罚。莫扎特14岁的时候在西斯廷教堂听了一遍就把曲谱默写下来了,两天后又去听了一遍,改正了纪录中的两个小错误,从此教廷的禁令被解除。影片中萨利埃里惊叹于莫扎特音乐手稿之干净,犹如听写记录一般见不到修改的痕迹,但这正是莫扎特创作的方法,由于 记忆力惊人,他常常是在头脑中完成整支乐曲的构思,然后再记录到乐谱上。如果是他个人独奏的作品,有时连记录都免了,在钢琴前放一本空白乐谱就开始表演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莫扎特改编萨利埃里进行曲的变奏来自他最著名的歌剧《费加罗的婚礼》第一幕中费加罗的咏叹调: Non più andrai(寻花问柳难再继,或译花蝴蝶不可再飞、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当兵、不要再做情郎等)。阿尔马维瓦伯爵发现情窦初开的 小厮凯鲁比诺在府中大发花痴,献殷勤的对象甚至包括伯爵夫人,不由大怒,命令凯鲁比诺第二天就去从军,费加罗于是嘲讽地唱起这首咏叹调,向凯鲁比诺展开一幅行军打仗的可怕前景:跳舞调情?做梦去吧!风雪行军等着你。翻山越岭,日晒雨淋,枪林弹雨。军刀亮瞎你的眼,炮弹震聋你的耳。向着胜利进军,凯鲁比诺,向着荣耀进军!
这段咏叹调写得如此诙谐,又如此动听,据当年剧组成员回忆,首演彩排的时候,一曲终了,全体演员和乐队成员情不自禁地高呼:万岁,伟大的莫扎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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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26 10:5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蝶歌 于 2014-1-28 21:52 编辑
约瑟夫二世推广德语歌剧的计划并不成功,但是莫扎特为此而写的《后宫诱逃》绝对是一部传世之作。
《后宫诱逃》讲述西班牙绅士贝尔蒙特解救落入土耳其帕夏后宫的未婚妻康思坦斯的故事,情节富有喜剧色彩,剧中没有宣叙调,由对白、歌曲和音乐构成,类似现在的音乐剧。
莫扎特获得梦寐以求的在维也纳上演歌剧的机会,况且是皇帝亲自过问的项目,这充分激发了他的创作热情,他立刻全力以赴地投入到工作中,两天内就完成三支曲子,还精益求精地让编剧不断根据自己的要求修改剧本,音乐更是写得花团锦簇,乐思如清泉般从他的生花妙笔下喷涌而出,让他欲罢不能,以至于流传下约瑟夫二世抱怨“音符太多了”的逸闻。虽然当时莫扎特的回答是:“音符的数量正合我意,不多也不少。”但多年以后连他自己也承认,一旦创作起来就刹不住车,这部歌剧中有些乐段就戏剧演出来说确实太长了。
影片中卡瓦利埃里演唱的是康思坦斯的咏叹调“Marternaller Arten(万劫不复)”,唱词中康思坦斯表示:不管身受何种折磨,绝不屈服于帕夏的淫威。和《魔笛》中夜女王的咏叹调一样,这是花腔女高音最著名的唱段之一:连续十多分钟的上行下行音阶琶音,给听众带来极大的听觉享受,同时也极大地考验了歌者的唱功。好在卡瓦利埃里的嗓音条件极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莫扎特正是考虑到她的优势才为她量身定做了这支高难度的咏叹调。
影片中出现的土耳其风格合唱其实是第一幕终场曲,不是全剧终曲。莫扎特在给他父亲的信中曾经说:“我几乎能适应各种不同的音乐风格。”事实证明他丝毫不是在夸口,任何风格和形式的音乐对他来说都如信手拈来。《后宫诱逃》中丰富的土耳其音乐元素是这部歌剧的独特魅力之一。
《后宫诱逃》的成功让莫扎特声名鹊起。著名的德国诗人哥德此时也在尝试为歌剧创作剧本,《后宫诱逃》令他感叹自己煞费苦心写出来的剧本顿时无人问津。欧洲很多被后人视为神一样存在的人物当时却视莫扎特为神一样的存在,莫扎特的天分之高,大家可以自行体会,随意脑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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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26 19:0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蝶歌 于 2014-1-29 17:46 编辑
《后宫诱逃》的女主角叫康思坦斯,不知这是不是一种巧合,因为26岁的莫扎特也正在和一个叫康斯坦斯的姑娘热恋中。她是房东韦伯太太第三个女儿。莫扎特和韦伯一家在曼海姆就已结识,他甚至还和康思坦斯的姐姐艾洛西娅有过一段情史,但年轻轻狂的艾洛西娅后来嫌莫扎特其貌不扬而抛弃了他。天性忠厚乐观的莫扎特并没有因此就疏远韦伯一家,甚至对艾洛西娅也不怀怨恨,还为作为歌剧演员的她谱了不少曲子。对莫扎特来说,音乐就是他的护身符和救世主,是他用来驱散这个黑暗、阴郁、犬儒的世界一切忧情苦绪的魔笛。只要有音乐,他就有欢乐和希望。
莫扎特的恋情却遭到父亲的反对。他不喜欢出身低微、资质平平的康思坦斯,他更不乐意看到婚姻将儿子羁绊在维也纳 ,他仍然没有放弃让莫扎特回萨尔斯堡继续为大主教服务的努力。这却是莫扎特深恶痛绝的 。他的《后宫诱逃》刚刚大获成功,他在维也纳前程似锦,为什么还要回到那个闭塞的小城仰人鼻息?从童年起莫扎特就受到父亲的操纵,在欧洲各国宫廷“像马戏团的猴子”一样表演,繁重的工作、无休止的旅行和沉重的精神压力为他日后的体弱多病埋下种子。出于对音乐的热爱,在这方面他从未违反父亲的意志,甚至还可能乐在其中。但是现在,老莫扎特要伤害的是儿子宝贵的精神独立。莫扎特决意反抗。178284日,他和康思坦斯结为夫妇。老莫扎特同意儿子结婚的信函第二天才由邮车送到,这部分修补了父子间的裂痕,但已经投下了终身的阴影,父子失和、公媳矛盾也是后来莫扎特烦恼的来源之一。
影片中莫扎特婚礼使用的配乐是C小调大弥撒第一乐章Kyrie(慈悲经)。庄严的音乐从老莫扎特退出主教的客厅开始,到婚礼场面瞬间增强。
早在1782年初莫扎特就许诺要为家乡萨尔斯堡的教堂写一部弥撒曲,等他携妻省亲时公演。不知为何,这部作品始终没有写完,只留下完整的慈悲经、荣耀经(Gloria)和残缺的信经(Credo)、圣哉经(Sanctus)部分。1783年在萨尔斯堡圣彼得修院弥撒仪式上第一次使用时,莫扎特可能是用以前的弥撒作品凑足了没有写完的部分。或许因为这部作品不受任何人的委托,当手头有其他紧迫工作时,便只能将它放下;或许因为宗教对莫扎特来说始终不如对巴赫那样重要,宗教音乐首先是音乐,其次才是宗教,只需听听荣耀经第二部分女高音独唱的“主啊,赞美你”就知道新婚燕尔的莫扎特在谱写这首乐曲时的心情:这哪里是在赞美主,分明是一个沉浸于幸福中的少女在赞美爱情。这部作品虽然没有完成,但其恢宏的气势,丰富的音乐语言和娴熟的作曲技巧超越了莫扎特此前所有的作品。莫扎特在维也纳获得大量巴赫和亨德尔的乐谱,他曾经说过:“没有人学习作曲比我更努力。没有哪位大师的作品不是我时时温习,细心揣摩的。”天才再加上努力造就了莫扎特在作曲艺术上超人的领悟力。在C小调弥撒中,赋格与对位等技法的运用再现了巴赫和亨德尔式的庄严,而富有表现力的优美旋律又是莫扎特所独有的。
根据莫扎特的书信,他和康思坦斯在交换誓言时都流下了激动的眼泪。虽然父亲和姐姐对康思坦斯看不上眼,虽然后世研究者常常批评康思坦斯不够聪明,不善理财,娇弱多病,莫扎特本人却从未报怨过这位向他托付终身的女孩,他忠实地履行了自己的誓言,在婚后的日子里对妻子始终关爱有加,哪怕拼命工作,哪怕债台高筑,也要给妻子买昂贵的补品,送她去温泉疗养,照顾小他七岁的妻子直到自己撒手人寰。康思坦斯也确实以柔情回报了丈夫,在最黑暗的日子里,她就像一团小小的火焰温暖着莫扎特,而音乐则是照耀莫扎特灵魂的璀璨阳光。
因此,影片中康思坦斯向萨利埃里求助,甚至不惜献身的情节虽然纯属虚构,却完全符合逻辑。康思坦斯和莫扎特这一对患难夫妻,尽管彼此都不乏缺点,给他们的共同生活带来各种苦恼,但确实是真诚相爱的。
但她不知道这一步却将丈夫置于死地。萨利埃里本来就对莫扎特嫉妒得要死,康思坦斯带来的莫扎特作品更使他经受了冰山火海般的双重酷刑煎熬:它们既像仙乐一样让他神魂颠倒,又像上帝的嘲弄一样让他无地自容。这一段落中引用了五部莫扎特早期的著名作品:长笛、竖琴与乐队协奏曲、第29交响曲、第10双钢琴协奏曲、小提琴与中提琴交响协奏曲和C小调大弥撒。这样选择当然有其讲究:首先,这五部作品创作于剧情发生之前,时间上符合逻辑;其次,它们分属莫扎特音乐创作中五个最重要的类别:交响乐、小提琴协奏曲、钢琴协奏曲、其他器乐曲和声乐曲。
长笛、竖琴与乐队协奏曲是一部充分体现莫扎特作曲天赋的作品。竖琴当时还处于发展阶段,长笛和竖琴合奏凤毛麟角,之所以会出现这样一个罕见的组合,背后有一段令人非常不愉快的故事。1778年,22岁的莫扎特受父亲指令到巴黎求职。这真是一个错到极点的选择! 在当时欧洲的封建国家里,法国是风气最糜烂、道德最堕落的一个。法国贵族的厚颜无耻能让最低等的流氓无产者惊呆。在巴黎期间,德·吉内公爵请莫扎特教女儿作曲。论到作曲,这位德·吉内小姐实在是榆木脑袋不开窍,不过她倒是弹得一手好竖琴,公爵本人则是个长笛高手,他们委托莫扎特写一支长笛与竖琴合奏的曲子,在德·吉内小姐的婚礼上由父女俩为宾客表演。这个主意很不错,莫扎特也欣然接受了,如果不是公爵事后赖帐,倒不失为一段佳话。问题是,公爵不但从未为这支曲子付钱,连莫扎特的授课费都赖得一干二净。每当想起莫扎特在法国受到的各种欺辱,连我这样的非暴力者都只能轻叹一声,幽幽地吐出一句:“就让他们挂路灯吧。”
但莫扎特就是莫扎特,生活中的困顿烦恼总是奇迹般地从他的音乐中隐退。当这首协奏曲响起,你听到的是一首生意盎然的田园牧歌。尤其是影片中出现的第二乐章小行板,仿佛是阿波罗翩然降落阿卡迪亚的草原,悠然吹起一首思乡曲,引来溪中的水仙女,轻拨琴弦为他伴奏。这一段巴洛克风格的牧歌甜美纯净得让人泫然欲泣。
在这部协奏曲中,莫扎特做到了三点:一,将长笛与竖琴的音色发挥到极致;二,保证长笛与竖琴之间的对话及两个主奏乐器与乐队之间的对话和谐完美;三,旋律既照顾到公爵父女的演奏技巧,又充分体现了父女情深,而这一切都是在层出不穷的美妙旋律中完成。上帝啊上帝,人类何德何能,竟使你派莫扎特携来如此天籁?
A大调第29交响曲完成于177446日,莫扎特时年18岁,年纪虽轻,作曲艺术却已相当成熟,这部交响曲极尽莫扎特特有的雍容优雅,难以想象出于一个18岁的少年之手。影片中出现的是著名的第一乐章第一主题。
E大调第10双钢琴协奏曲写于1775年至1777年间,是莫扎特为自己和亲爱的姐姐娜内尔合奏而作,因此莫扎特亲笔谱写了华彩段(莫扎特为自己独奏而写的钢琴曲常常不带华彩段, 因为他可以在表演时轻而易举地即兴发挥)。这又是一部带有鲜明莫氏风格,洋溢着风和阳光的作品。影片中的音乐出现在本曲第三乐章回旋曲中。
E大调小提琴与中提琴交响协奏曲作于1779年,莫扎特即将结束一段苦闷而毫无结果的求职旅行(在旅行中他甚至失去了母亲),无可奈何地向令他厌烦的家乡萨尔斯堡行进。在旅程中,他探索了交响协奏曲这一音乐形式,这部降E大调就是其中的成功之作。在交响协奏曲中,独奏乐器的重要性介于交响乐与协奏曲之间,是古典时期一种比较独特的音乐形式,在法国特别流行,进入浪漫时期后,很少有音乐家再以此形式作曲。应该说小提琴协奏曲的巅峰在浪漫时期,但没有哪位大师不曾超前于自己的时代,在莫扎特这部交响协奏曲中,浪漫主义音乐的影子已经挥之欲出,尤其是忧郁的第二乐章行板。
有一种美是文字难以表达的,唯有音乐能捕捉并传达这种美。“当言语无词,让音乐响起。”莫扎特的这首协奏曲淋漓尽致地表达了这种令文字苍白失色的音乐之美。莫扎特的音乐之美无关个人命运,超越个人情绪,是一种属于生命和人性的普世纯粹之美,美得惊心动魄,美得刻骨入髓,美得让人泪流满面,而又情不自禁地破涕为笑。川端康成说:“美到尽头是哀伤。”
莫扎特移居维也纳之后,作曲技术已经趋于完美,而在此之前,几乎每隔几个月他就会出笼出一部里程碑式的杰作,标志他在创作上的一个个飞跃,这部降E大调小提琴与中提琴交响协奏曲就是其中之一,它在艺术上达到的高度完全可以和浪漫期的四大小提琴协奏曲媲美。
C小调大弥撒前面已有介绍,影片这一段落中出现的是第一乐段“慈悲经”中女高音独唱部分。在萨尔斯堡第一次公演时,女高音由莫扎特的妻子康思坦斯担任。莫扎特一向有根据表演者水平量身订做的能力,从C小调大弥撒女高音的难度来看,康思坦斯和韦伯家的其他女孩一样有着一把好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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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26 20:2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蝶歌 于 2014-1-29 18:24 编辑
萨利埃里同意帮莫扎特求职,却向康思坦斯提出非分的要求。当然,他的目的只是要羞辱莫扎特,以折磨他人来报复上帝对他的折磨。同时他不断祈祷上帝给他灵感,让他创作出真正带有上帝气息的完美音乐,可以和莫扎特媲美的音乐。
上帝沉默着,莫扎特夫人却来了。萨利埃里绝望了,他认为上帝抛弃了他,然而上帝却是在再明白不过地启示他:天才,这一上帝的恩宠,不应该用来做实现个人野心的交易,应该用来歌颂生命,向人类散播爱和欢乐。
当康思坦斯准备献出一切为丈夫求职时,响起了C小调大弥撒中的“Quitollis(你从世上带走罪恶)”。在弦乐紧张不安的伴奏下,合唱反复咏诵:“上帝的羔羊啊,你从世上带走罪恶,怜悯我们吧!上帝的羔羊啊,你从世上带走罪恶,赐我们以安宁吧!”“上帝的羔羊”指的是耶稣基督,基督教教义认为,耶稣以自己的死亡救赎了人类的原罪,从此信仰上帝的人才有机会进入天堂。此刻牺牲清白的虽然是康思坦斯,需要怜悯和救赎的却无疑是灵魂正飞快堕入深渊的萨利埃里。
由于萨利埃里散布谣言,莫扎特不但没有得到教授公主音乐的职位,连普通人家的女孩都不敢拜到他的门下。他的生活陷入窘境,此时萨利埃里不怀好意地介绍他到一户人家去教琴,莫扎特登门授课的时候却受到粗鲁的对待,无知的主人竟然要他弹琴给狗听!莫扎特愤而告辞,当他在热闹的维也纳街头转了一圈后,心情却又转好。这里莫扎特所弹的曲子是他的降B大调第15钢琴协奏曲第三乐章快板。
B大调作于1784年三月。17821785年是莫扎特经济条件最优越的时期,他的钢琴音乐会在维也纳火爆异常,最频繁的时候每隔几天就要举办一场,每个季度,他要为这些音乐会创作三到四部钢琴协奏曲。就在这些一票难求的音乐会上,莫扎特让钢琴协奏曲这一重要的音乐形式走向成熟和完美。
因为生活优渥,事业成功,莫扎特的心情大好。第15钢琴协奏曲可能是他最欢乐的作品之一,连第二乐章行板都不带一丝忧郁色彩,只有钢琴温柔的倾诉,而第三乐章更是将第一乐章中的轻松诙谐发展成恶作剧式的狡黠。这是一部能治愈忧郁症的作品!
回到寓所的莫扎特意外地见到父亲。老莫扎特张开死神样黑色斗篷将儿子拥入怀中,歌剧《唐·乔万尼》的序曲短暂响起。
《唐·乔万尼》是西方文学作品中最常见的题材之一,“浪子”唐·乔万尼拒不改变淫邪放荡的行为,最终被地狱之火吞噬,但这又不是一个简单的恶有恶报的故事,唐·乔万尼死到临头依然坚持自己的生活方式,使他带上了弥尔顿《失乐园》中富有反抗精神的堕落天使撒旦般的悲剧色彩。这是一部融合了喜剧、悲剧和神秘剧因素的歌剧,每一个因素都在序曲中得到体现,然而它们 之间的关系又不是简单的并列,莫扎特用丰富的音乐语言将它们交织成一张错综复杂的大网,在这张音乐之网中,阴郁的D小调不时冒头,制造着悸动不安的气氛,预示着大祸迫在眉睫,逃无可逃。
莫扎特带着父亲参加化妆舞会的音乐由两首不同的曲子拼接而成:第一段是《后宫诱逃》的土耳其风格终场曲,后一段即使对古典音乐的爱好者来说可能都有点陌生。这是莫扎特作于1788年的一首男低音独唱歌曲“Ichmöchte wohl der Kaiser sein(但愿我是皇帝)”。当时奥地利和土耳其之间爆发战争,莫扎特谱写了这首歌曲,由一位喜剧演员而非专业歌唱演员演唱,因此曲谱很简单,但具有强烈的喜剧色彩。不过千万别以为这是一首讽刺皇帝的歌词。平民出身的莫扎特对自由平等有着天生的朴素愿望,但他是一个纯粹的艺术家,没有激进的政治主张,而且他也绝不愿意得罪对他不错的约瑟夫二世。这就是一首应时的幽默歌曲而已。奥土战争对莫扎特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战争让贵族无暇娱乐,维也纳的音乐活动停滞了,音乐家的收入锐减,莫扎特的优越生活难以为续,他开始借贷,据说精神状态也变得郁郁寡欢。
舞会上莫扎特用各种风格演奏的乐曲则是《后宫诱逃》第二幕中的一段男声二重唱:“酒神万岁!”和莫扎特即兴修改萨利埃里的进行曲一样,这一桥段对比了莫扎特的天才和萨利埃里的平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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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26 21:1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蝶歌 于 2014-1-29 18:41 编辑
萨利埃里受到莫扎特羞辱后,派了一个使女到莫扎特家中打探他的日常活动——可怜的萨利埃里已经彻底走火入魔了。使女的出现引发康思坦斯和老莫扎特之间的争吵,不知如何劝架的莫扎特无奈地躲进弹子房继续创作《费加罗的婚礼》。在他笔下,寻花不成的阿尔玛维瓦伯爵得到了伯爵夫人的谅解;房门外,父亲和妻子却吵得不可开交……躲进小楼成一统。对莫扎特来说,何以解忧?惟有音乐。
萨利埃里潜入莫扎特家中偷窥他的作品,此时莫扎特正在他著名的钢琴音乐会上为约瑟夫二世演奏第22钢琴协奏曲。降E大调第22钢琴协奏曲作于1785年冬季,影片中选用的是第三乐章快板。由于这部作品与《费加罗的婚礼》同期创作,这一乐章里出现了《费加罗的婚礼》中伯爵请求伯爵夫人原谅的旋律。
萨利埃里发现莫扎特的新作《费加罗的婚礼》,快乐地以为终于抓住了莫扎特的把柄,因为博马舍的原作在奥地利是以“诲淫”被禁的(当然实际原因是作品揭露了贵族阶级的荒淫无耻,激化阶级矛盾)。萨利埃里向皇帝告发莫扎特,没想到莫扎特对作品的热情讲解却引起了皇帝的兴趣,《费加罗的婚礼》竟被批准上演(真实历史中莫扎特在创作之前,和他合作的剧本作家洛伦佐·达·庞特已经设法说服了约瑟夫二世。莫扎特再不切实际,也不至于写一部不可能上演的歌剧)。
莫扎特开始彩排,《费加罗的婚礼》第一幕出现在我们面前:婚礼当天早晨,费加罗兴致勃勃地丈量卧室大小,看是不是放得下婚床;未婚妻苏珊娜则撒娇地要他看看自己亲手制作的新帽子。这段二重唱中完美体现了苏珊娜的娇俏,费加罗的迁就和未婚夫妻对未来的甜蜜憧憬。可惜一道阴影正横亘在他们的幸福前景中。费加罗的主人阿尔玛维瓦伯爵垂涎女仆苏珊娜,竟然企图恢复自己亲口废除的“初夜权”。费加罗和苏珊娜在伯爵夫人的帮助下与伯爵百般周旋,经过一连串令人捧腹的闹剧后,终于挫败了伯爵的企图,迫使伯爵向妻子低头认错,费加罗还意外地找到了从出生就失散的父母,歌剧最后在费加罗婚礼的庆祝歌舞中结束。
影片中还出现了第三幕中婚礼舞蹈场景和剧终的“皆大欢喜”大合唱。很多人把剧终这首充满基督教宽恕精神的大合唱看作歌剧史上最美的唱段之一。
《费加罗的婚礼》1786年五月一日在维也纳皇宫剧院首演,莫扎特亲自指挥并担任键盘演奏。演出很成功,虽然当时的报纸也记载了一些“职业黑”在剧院喝倒彩的情况并暗示这些人是莫扎特的竞争对手雇佣的。首场演出共有五首咏叹调被观众要求“再来一次”(这是当时的习惯,对自己喜欢的歌曲或乐章,观众可以要求演员或音乐家“重来一次”),第二场这个数目增加到八首,为了避免演出时间无限制拉长,约瑟夫二世不得不亲自下令取消这一惯例。
观看了首演的匈牙利诗人卡钦奇在他的回忆中称:“(莫扎特的)音乐带来的快乐远远超越了所有的感官享受,任何言辞都不足以形容这种快感。”
然而比起《费加罗的婚礼》在捷克的成功,维也纳就算不上什么了。178612月该剧在布拉格上演,立刻引起万人空巷式的轰动。当时的布拉格人嘴里唱的,手上弹的全是“费加罗”,就算见面打招呼,说的也不是“吃了吗?”而是“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当兵!”谁要是没听说“费加罗”,立刻会被当成穷乡僻壤来客受到毫不掩饰的鄙视。《费加罗的婚礼》如此受欢迎,立刻就有爱乐者出资将莫扎特请到布拉格观看演出。1787年一月17号,莫扎特来到布拉格,22号更是亲自上场指挥。19号,在专门为他举办的音乐会上,他的交响曲“布拉格”(D大调第38交响曲)首演,他本人还当场即兴表演包括“寻花问柳难再继”在内的变奏(对的,就像电影里在约瑟夫二世面前演奏一样)。后来莫扎特把这一天称为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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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27 09:1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蝶歌 于 2014-1-30 08:07 编辑
“费加罗”的成功让布拉格剧院邀请莫扎特为他们专门创作一部歌剧,这就是《唐·乔万尼》。唐·乔万尼在一次寻花问柳时杀死了安娜小姐的父亲,一位指挥官,此后安娜与未婚夫一直在找他报仇。被他抛弃的埃尔维拉苦苦哀求他悔改,他却不为所动,继续四处留情,在经过指挥官的墓地时,甚至邀请塑像到家中赴宴。唐·乔万尼的死不悔改终于人神共愤,夜幕降临,塑像真的出现了,它给了唐·乔万尼最后一次改悔的机会,唐·乔万尼却依然高喊:“不改!不改!”在天崩地裂声中,唐·乔万尼被魔鬼拖下地狱。影片再现了这一幕。
《唐·乔万尼》178710月在布拉格首演,又一次 获得满堂彩。第二年,莫扎特将它搬上维也纳的舞台,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初恋情人艾洛西娅在剧中扮演安娜。(莫扎特对艾洛西娅始终抱有一分柔情,他在给父亲的信中承认,如果不是艾洛西娅的丈夫醋性极大,他恐怕就要惹上麻烦了。)这部歌剧演出难度很大,很多专业人士把它看作莫扎特歌剧艺术的巅峰之作。法国作曲家古诺认为 :“《唐·乔万尼》)毫无缺陷,从头到尾都那么完美。”福楼拜则把《唐·乔万尼》、《哈姆雷特》和大海称为“上帝创造的三样最美妙的东西。”
在《唐·乔万尼》的创作过程中,莫扎特的父亲去世。影片引申了这一点,将《唐·乔瓦尼》处理为一个“浪子”在公开场合对父亲做隐秘的忏悔,是莫扎特无法摆脱父亲精神控制的表现。这种解读是否有道理另说,莫扎特的事业在《唐·乔万尼》之后确实开始走下坡路。前面提到的土奥战争是一个因素,而莫扎特自己的健康状况似乎也出了问题,有些研究莫扎特的学者认为他可能受到抑郁症的折磨,这直接影响了他的创作欲望和产出。雪上加霜的是,喜爱音乐的约瑟夫二世1790年初去世,莫扎特正在上演的歌剧《女人心》不得不停演。继承皇位的莱奥波德二世对莫扎特没有多少好感,不愿意给他提供职位。妻子不断生育、得病也加重了莫扎特的家庭负担,他陷入高利贷的泥淖,不得不四处奔走演出以求增加收入,但这些演出并不成功。为了糊口,莫扎特有时甚至要为类似音乐盒的机械装置谱曲。
《唐·乔万尼》的情节让萨利埃里想出了一个恶毒的计划。他要装扮成老莫扎特的样子向作曲家订购一部安魂曲,他相信对父亲的敬畏怀念之情一定会让莫扎特创作出一部不朽之作。等莫扎特完成这部作品后再想办法害死他,葬礼上以自己的名义演出这部《安魂曲》。多么完美的计划:后世将永远铭记“安魂曲的作者”、“莫扎特的终身挚友”萨利埃里!他试图以这种方式嘲弄上帝,却被上帝无情地嘲弄了,然而代价又是多么昂贵啊!与父亲反目一直是压在孝子莫扎特心头的沉重负担,萨利埃里的装扮仿佛在警告他已遭天谴将不久于人世。劳累、贫困和巨大的精神刺激让作曲家的生命如绷紧的弦一样戛然而断。上帝以莫扎特的死亡挫败了萨利埃里的阴谋,也使《安魂曲》的作者归属再无疑问。
风雪交加的维也纳,一袭黑衣,戴着死神面具的萨利埃里开始实施他的计划,此时响起莫扎特第20钢琴协奏曲的第一乐章。
D小调第20钢琴协奏曲作于1785年,作品首演的时候老莫扎特正在维也纳儿子的家里做客。当时莫扎特作为钢琴家的声望达到顶点,但这部作品却是莫扎特少有的沉郁之作。在莫扎特的作品里, D小调常常与死亡、末日审判等主题联系,著名的例子有《唐·乔万尼》序曲、《魔笛》中夜女王的咏叹调“复仇之火在我心中燃烧”和《安魂曲》等。是什么让莫扎特创作了这首D小调钢协?我们不得而知。但作品中的抑郁不安却可以实实在在地体会到,尤其是第一乐章由弦乐引出的第一主题,躁动着一种黑暗、压抑的思绪,在整个乐章中徘徊不去,仿佛在酝酿更大的悲剧。这是贝多芬最喜欢的钢琴协奏曲,他为第一乐章和第三乐章谱写了华彩段,在贝多芬自己的钢琴作品中可以清晰地听出D小调对他的影响。
萨利埃里出现在莫扎特面前时,象征着老莫扎特的《唐·乔万尼》序曲猝然响起。这是音乐史上最著名的和弦之一,D小调和弦如同恶魔降临时的鼓声一样直击心灵。此后每次黑衣人出现,都会伴随着这一狰狞险恶的和弦。而当急需工作的莫扎特不得已接受了萨利埃里的委托时,我们听到了《安魂曲》的第一乐段“Introitus(进台咏)”。这是莫扎特走向死亡的第一步啊!
短暂的停顿后,镜头回到萨利埃里的倒叙,他得意洋洋地描述如何用莫扎特的作品欺世盗名,此前被康思坦斯的出现打断的“进台咏”得到延续,直到在高潮处停止。萨利埃里在神父惊骇的眼光中琢磨该如何杀死莫扎特,音乐声再次响起,却变成了莫扎特的朋友施克奈德的剧团演出根据《唐·乔万尼》改编的滑稽歌舞剧的配乐,这一转换暗示萨利埃里的“完美计划”终究不过是一个疯子的奇思怪想。
施克奈德的滑稽剧引用了莫扎特歌剧中的著名乐段,包括《唐·乔万尼》中唐·乔万尼勾引乡村姑娘泽丽娜时的二重唱“Làci darem la mano(让我们牵牵小手)”,《费加罗的婚礼》第三幕中的婚礼进行曲和剧终大合唱,以及《后宫诱逃》中的“万劫不复”等。
莫扎特开始创作《安魂曲》。父亲的画像挂在墙上,像是在提出无声的控诉,那死后仍不熄灭的熊熊怒火焚烧着他。莫扎特沉浸在《安魂曲》第三乐段“DiesIrae(震怒之日)”之中,仿佛提前感受到了来自天庭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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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27 18:2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蝶歌 于 2014-1-30 08:15 编辑
《安魂曲》是莫扎特最后一部作品,还未写完他就猝然去世。作曲家生平最后一部作品恰恰是天主教用于葬礼及追思弥撒的安魂曲,这足以引发后世的种种猜测。
现实中《安魂曲》的谱写过程与影片情节有相似之处。只不过《安魂曲》的神秘买家不是萨利埃里,而是另一位沽名钓誉之辈——瓦尔塞格伯爵,他经常用买来的音乐作品冒充原创。他向莫扎特订购《安魂曲》是为了悼念亡妻,没料到作曲家自己却成为第一个被哀悼者。莫扎特去世后,他的朋友立即为他的孤儿寡母举办了一场追思兼慈善音乐会,音乐会上演出了《安魂曲》已经完成的部分。两年后,由莫扎特学生苏斯迈尔最终续完的曲谱交到了瓦尔塞格伯爵的手中,至此他的身份曝光。
虽然莫扎特接受委托的时候确实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关于他“为自己写一首《安魂曲》”的说法却 不见得是事实。莫扎特在1791年七月接受了《安魂曲》的委托,当时《魔笛》还未完成,布拉格国立剧院又请他创作一部歌剧《狄多的仁慈》,因此莫扎特明确表示他不确定何时能交稿。整个八月,莫扎特都忙于创作《狄多的仁慈》,九月,《狄多的仁慈》与《魔笛》先后上演。《魔笛》大获成功,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叫好又叫座”。此时莫扎特精神状态不错,虽然可能已经染病,但没有明显病征。十月,康思坦斯去巴登温泉疗养,莫扎特留在维也纳专心完成《安魂曲》,这时他给妻子写的信语气仍然轻快幽默,不过这也是他的一贯风格,尽管已经结缡九年,他给妻子的信直到最后一刻还是亲热得像热恋中的情人。1120日,他的病情急转直下,卧床不起,康思坦斯赶回维也纳照顾他。可见,在创作《安魂曲》的大部分时间,莫扎特抱着一种受人所托的心情,或许在临终前不久才意识到这支《安魂曲》很快将用于自己的葬礼。
当然,这不是说莫扎特在创作的时候没有全身心 投入。事实上除了歌剧以外,宗教音乐始终是莫扎特最热衷的题材。他曾经系统研究过前辈的宗教音乐,自己也用心创作了不少。他的《喜悦欢腾》、C小调大弥撒都是宗教音乐中的精品。莫扎特的宗教情绪不如贝多芬那样狂热,也不像他的父亲那样对天主教的繁文缛节谨守不背,但宗教绝对是莫扎特精神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除了天生的乐观精神,宗教带来的隐忍超脱为莫扎特提供了另一重自我保护,帮助他抵御生活的风刀霜剑。然而,保护几乎总是同时是一种隔离。和所有伟大的艺术家一样,莫扎特是一个内心敏感细腻的人,热爱自然,喜欢动物,挚爱家人和亲友,但他常常于普通人最最需要宣泄感情的时刻表现出一种出人意料的冷淡、疏远和间离感。比如当陪伴他旅行的母亲客死巴黎,他写回家的报丧信只是反复强调这是上帝的意志,上帝的安排自有其道理,上帝知道怎样才是最好的……或许莫扎特是在用一种冷静得近乎冷酷的口吻掩饰他的不知所措。聆听莫扎特的音乐,就像看一个孩子在花园中玩耍,玩得兴高采烈,玩得花样百出;这个孩子经常对你莞尔而笑,甚至会缠着你问:“你爱我吗?”这个孩子偶尔也会低头沉思,静默无语,但他的内心对你始终是惊鸿一瞥,有时候你以为你捕捉到了,却又马上陷入怀疑……这个孩子很坦白,他什么都告诉你,他没有秘密,但你真的理解他吗?就在你以为他最炽热的感情即将奔涌而出时,听到的却是他的心门关闭的声音。《安魂曲》真的反映了莫扎特的愤怒、恐惧、悔恨和控诉吗?即使是在最悲痛的伯恩斯坦悼念亡妻版中,我们也分明能察觉到一种“逝者已登仙境,生者静待各自时辰来临,共聆上帝纶音”的洒脱和冷静。
不过,要正确解读《安魂曲》是很难的,因为莫扎特全部完成的只有第一乐段“进台咏”,后九个乐段他只留下或繁或简的草稿,且大部分是声乐部分的曲谱,这就难免受到后人增补配器的影响,苏斯迈尔独立创作了三个乐段,另外他将“进台咏”换词不换曲地照搬到最后一个乐段,形成一部完整的安魂弥撒曲。但这不影响莫扎特的《安魂曲》成为这一乐式最受欢迎的作品,没有之一。1840年拿破仑归葬巴黎的仪式和1849年肖邦的葬礼上都演奏了莫扎特的《安魂曲》,1809年、1964年和1999年纪念海顿、肯尼迪总统和卡拉扬的追思仪式上也响起这首《安魂曲》。
1791年是莫扎特生命中最后一个年头,事实上他的经济状况有所好转,匈牙利和荷兰的爱乐者都愿意向他提供年金,他作为兼职宫廷乐师写的舞曲热卖(虽然创作那些舞曲对他来说纯属交差)。他开始慢慢偿还积累的巨大债务,而最重要的是,他惊人的创造力又恢复了,在创作《安魂曲》的同时还一口气写了两部歌剧《魔笛》和《狄多的仁慈》。
女仆洛尔被莫扎特的反常状态惊吓,向萨利埃里辞职,萨利埃里问她莫扎特在干什么,她回答说:“写一部荒谬的歌剧。”这时我们听到《魔笛》的序曲。
《魔笛》是莫扎特最后一部歌剧,也是最成功的一部。1791年九月30日《魔笛》在施克奈德的剧场首演后,几乎每两、三天就上演一场,到第二年11月达到百场纪念。可惜作曲家在前一年125日离开人世,看不见这样的盛况了。
从歌剧的角度来说,《魔笛》难以形容,无法归类,它混合了太多因素,从情节到主题都有不合逻辑,自相矛盾之处。《魔笛》讲述的是埃及王子塔米诺躲避巨蛇的追踪,误入夜女王的王国,为夜女王的侍女所救。侍女给塔米诺看了夜女王的女儿帕米娜的肖像,塔米诺立刻对美丽的帕米娜一见钟情。夜女王告诉塔米诺,光明大祭祀萨拉斯特罗劫持了帕米娜,如果塔米诺能救出帕米娜,她就把帕米娜许配给他,同时,她交给他一支魔笛。塔米诺来到光明之国,却发现萨拉斯特罗并非坏人,他带走帕米娜只是为了让她摆脱邪恶的母亲的控制。在帕米娜的鼓励和魔笛的帮助下,塔米诺通过了光明之国的各种考验,与帕米娜终成眷属。
这是一部写给普通市民看的德语童话剧,形式上却接近中世纪的宗教寓意剧;是一部由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写的歌剧,却具有明显的启蒙色彩;是一个英雄救美的老套故事,却反转成美女指引英雄经过重重考验后自我升华的传奇;更不要提那支奇怪的魔笛,明明出自黑暗王国,却为主人公指点着光明。
其实,纠结于《魔笛》的情节,你就输了。从《魔笛》的创作过程就可以预料到剧本的先天不足。编剧施克奈德是个成功的剧团经理和拙劣的作家,而且为了赶时间,他只是把两年前上演的同一部童话剧改头换面 了一下,把原来的正面人物夜女王改成反面人物,把反面人物萨拉斯特罗改成正面人物。至于故事中的启蒙色彩则出自莫扎特参加的秘密团体“共济会”的影响。莫扎特和施克奈德都是“共济会”成员,他们显然将共济会入会仪式中的“考验”程序移植到了歌剧中。
但是这么一个乱七八糟、不知所云的剧本,到了莫扎特手里,却奇迹般地脱胎换骨,羽化成传唱至今的杰作,世界上最受欢迎的歌剧之一。这就是莫扎特的魔力,这就是天才的魔力。
《魔笛》写了一半,萨利埃里又来催稿,康思坦斯和莫扎特发生了争执,莫扎特让她少管闲事,回去睡觉。真是雄风大振啊,此时的配乐是《安魂曲》的第六乐段“Rextremendae majestatis(赫赫君王)”。
康思坦斯睡着了,莫扎特偷偷溜出家门,到施克奈德家纵酒狂欢。他和施克奈德快乐地弹起《魔笛》中的捕鸟人二重唱“帕,帕,帕”。狂欢到高潮时,《魔笛》序曲和“赫赫君王”混声交响,反映了莫扎特急于摆脱《安魂曲》对他的精神折磨,却又无时无刻不受其控制的无力心理。
清晨莫扎特回到家中,发现已经人去楼空,他到丈母娘家找人,被韦伯夫人训斥了一顿。丈母娘的破口大骂却引发了莫扎特的灵感,产生了歌剧史上难度最大的唱段之一——夜女王 的咏叹调“复仇之火在我心中燃烧”。这段咏叹调用D小调写成(又是不详的D小调),音域大跨两个八度,最高到达高音F。第一个扮演夜女王的是康思坦斯的大姐约瑟法。莫扎特绝不会谱一首演唱者唱不好的歌曲(除非他想恶作剧),由此可见,韦伯家女孩的声音真不是盖的。
镜头切换到《魔笛》首演式,夜女王的咏叹调后,捕鸟人帕帕吉诺唱起欢快的“EinMädchen oder
Weibchen(单身男子求交往)”咏叹调。莫扎特已体力不支,昏倒在地。萨利埃里将他送上马车,他还惦记着《魔笛》是否演完,萨利埃里谎称已经终场,莫扎特才长嘘一口气。此时舞台上已经演到尾声,帕帕吉诺和帕帕吉娜的二重唱正在进行中。
阴魂不散的萨利埃里说服垂危的莫扎特口述《安魂曲》,他们合作的部分是第八乐段“Confutatismaledictis(受判之徒)”。这一段莫扎特用小调和紧张短促的节奏代表在地狱中被火焚烧的恶人,用大调和舒缓的旋律代表受到上天庇佑的有福之人。
康思坦斯赶回维也纳不久莫扎特便抱憾离世。葬礼的配乐是《安魂曲》第九乐段:“Lacrimosadies illa(落泪之日)”。 在达到高潮的“阿门”声中,《安魂曲》最重要的Sequentia(继抒咏)部分结束。
面对目瞪口呆的神父,萨利埃里感叹上帝延续他的生命只是为了让他身受人间地狱般的折磨,让他亲眼目睹自己的作品一点点湮没,直到被扬尘锉灰,成为历史的笑柄,而莫扎特这个“上帝的宠儿”虽然由上帝亲手毁灭,却凭借着音乐的力量不朽到永远……
莫扎特35岁的人生匆匆走完了,萨利埃里的故事也讲完了……片尾曲静静响起——莫扎特第20钢琴协奏曲的第二乐章浪漫曲。钢琴温柔如水的平静倾诉下似蕴含着无限的深情,仿佛莫扎特向人间所作的柔声告别,在天国的荣光照耀中他离我们越来越远。“上帝的宠儿”与人间的浪漫曲永远合上了乐章。然而,曲已终而人未散,梦魂虽逐扬花远,已留思绪在人间……天才耗尽一生心血为人类留下的快乐乐章和至高无上的精神享受永远也不会磨灭。当阴郁暴躁的贝多芬返璞归真地将他最后一部交响曲的最后乐章命名为“欢乐颂”时,他是否也在默默地向莫扎特这个降落人间的欢乐精灵致以最高的敬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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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2-7 21:06 | 显示全部楼层
这部电影我看过,确实很不错!但感觉莫扎特虽然是个音乐上的神童加天才,但待人处世,却是个儿童加白痴。所以这也是他后来悲剧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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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2-7 21:15 | 显示全部楼层
看了楼主的介绍,我相信我会开始重新听莫扎特这些知名的作品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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